所有的眼睛都同时转向了我这边。咚咚敲得胸口生疼的心脏真是好吵啊。
“……说什么?”
最早出声询问的,是利特尔盖(リーデルガウ)公爵(蛇:原文如此,我记得他不是侯爵吗?可能是作者笔误,因为日文里“侯爵”和“公爵”是同音)。那是丝毫不加修饰的严厉的声音。不过(我)总算是忍住了,没有对他那汹汹的气势表现出畏惧。
“如果有必要的话,由我们卡尔迪亚(カルディア)领来接收难民是可能的。我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比之前更干脆地说了出来。
反正,最可能成为接收地就是我们卡尔迪亚领。(由我们自己)抢先提出要接收,更能得到有利的条件。
利特尔盖侯爵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令人感到呼吸亏难的,沉重的沉默再次降临了。
度过了足够在心里数到十这么长的时间。其间,我和利特尔盖侯爵只顾着互相瞪视。——然后终于,贵爨族们之间的窃窃私语,悄悄地令会场中的气氛发生了改变。
“——差不多也该回到议题上了吧?”
“啊,对。那么,就接受卡尔迪亚子爵的提议,以她的领地作为难民接收地的候选……”
在那个时机说出那样的话,似乎正好最适合让贵爨族院的讨论翻转过来。内内地的贵爨族们相信,这样一来(他们)需要接收难民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不存在了,因此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提出现实的方案。
北方贵爨族们还在呼吁重视对林达尔(リンダール)的担忧,但是神官长用一句“如果停止从国家成立就开始的接受同胞加入的政策,对国内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强迫他们沉默了下来。话说回来,丹泽尔(デンゼル)公国原本就是阿库西亚的假想敌国,就算真的发生战争,国内的动摇也不会那么大吧。
边境伯爵们也渐渐开始强化军备状况了,按这个话题的流向,会发展成和东南诸领的警戒态势相互协助吧。
“那么,阿尔特拉斯(アルトラス)的难民将从一个月后开始,以五十人一组向卡尔迪亚子爵领移动。食物将由汉兹那德(ヘンズナッド)领和古力恩费尔德(グリュンフェルド)地区的各子爵领定期提供。简易帐篷由朱纳斯(ジューナス)边境伯领先提供二十顶,此外的部分则预定将从弗雷切(フレチェ)伯爵、鲁科特菲尔德(ルクトフェルド)伯爵和王国军的资材中借出。决议的执行就拜托各位大人了。”
最终,达成了以北方贵爨族几乎全体协力的方式接受难民的结论。此外,也通知会从国库和教会资金中提供高额的援助金。
东南部诸领的贵爨族们,特别是内内地的领地的贵爨族们,觉得自己的领地的经济也能受到刺爨激吧,因而露出了明朗的表情。而仿佛与此交换似的,从实际上没能在这里得到发言权的北方贵爨族那里,投来了简直像是要把我刺穿一般的怨恨的视线。
要是能不为今后留下多余的芥蒂,那就好了。
“贵爨族院(的会议)平安无事地结束了吧,丽丽莎(リリザ)小姐。”
“是艾丽莎(エリザ)才对,克劳缇娅(クラウディア)小姐……”
带着贵爨族院留下的疲劳回来的时候,来迎接我的第一个声音却是无与伦比地兴致高昂,把原本就已经像是残渣一样的气力也全都夺走了。作为(我)在王都的住处的,特雷吉亚伯爵城镇宅邸(蛇:原文“町屋敷”)的大门外,说话的少女正把一杆枪舞得嗡嗡直响。保养得很漂亮的金色长发,因为反射阳光而显得闪闪发亮。
像这样无力地订正自己的名字,自从和她相遇开始,已经是发生过很多次的展开了。她展现出了从侧面看起来仿佛熠熠生辉的笑脸,可这副样子却像是要进一步把(我)疲惫的身心追打到极限一样。
“这还真是失礼了。我怎么都不擅长记人的名字……”
“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嗯,是吗。比起这个,贵爨族院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吧?”
虽然敷衍了事地用“啊,嗯”作为回答,不过看来她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那真是太好了。”她这样回答,用的还是能够确实给我的精神带来伤害的精力充沛的声音。
这名少女的名字是克劳缇娅·洛伦索雷尔(ローレンツォレル),正是那个名门军人贵爨族家的女儿。和埃丽斯·修鲁斯托克(エリーゼ・シュルストーク)一起,作为我的玩伴而留在卡尔迪亚子爵领。
或许是生长环境的原因,作为女性(她)却很罕见地拥有不偏不倚地狂奔在骑士道上的性格,在我看来总感觉有点闷热。说实话,(和她打交道)非常累。不过,她也有着喜欢光明正大和清廉洁白的一面,排除掉执着于这些事情的麻烦,可以说人品相当讨人喜欢。
“心甘情愿地接手连语言都不通的外国人,(我)真是佩服艾丽莎小姐的勇敢。向身无长物的弱者伸出援手,这是多么美妙的人道的意志啊!”
“啊,比起这个,克劳缇娅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呢?”
虽然挂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出来迎接我,可是两天前从卡尔迪亚领出发来王都的时候,克劳缇娅应该是留在了黄金丘之馆才对啊。明明有乘马车都要花上两天的距离,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埃丽斯小姐好像写了一封给你的信。所以(我)就骑了很长一段路的马,送来了。”
看着满不在乎地胡说八道的克劳缇娅,(我的)头终于感觉有点痛了起来。是说,马车都需要两天才能到达的距离,居然骑马走完了。搞不懂啊。像她这么搞不懂的人,从前世开始算我都是头一次遇到。该怎么对待她,完全搞不明白啊。
“来,艾丽莎小姐在马车里和贵爨族院都一直坐着,很累吧。借给你一杆枪,和我较量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在担心(我),可是这算什么提案啊,是打算要把本来已经精疲力尽的我结果掉吗?可兴高采烈地把我朝庭院拖的克劳缇娅,好像根本听不见我“不,那个”的拒绝的声音。
作为最后手段,我向特雷吉亚伯爵送去求助的视线。可是看起来同样疲劳的他,只是说着“请加油吧”一边大方地点了点头。
……已经没办法了。只能稍微配合一下克劳缇娅了。
特雷吉亚伯爵的城镇宅邸的庭院,不是草坪而是铺着碎石。从以前就和特雷吉亚伯爵很亲近的克劳缇娅,当然对这件事也很了解吧。“因为光秃秃的没有草,可以毫无顾忌地挥舞枪呢。”克劳缇娅如是说着,露出了真的很高兴的笑容,我只能含混地点点头。
“艾露莎小姐现在才六岁呢。和我刚好差十岁。已经开始学枪了,看来特雷吉亚伯爵对你非常期待啊。”
“不是艾露莎,是艾丽莎。我听说过洛伦索雷尔的人都是三岁就开始握剑的,枪是在那之后才开始学的吗?”
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克劳缇娅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把手上的布重新缠好。她有专用的枪,不过因为那杆枪的柄上没有包着皮革,所以需要在手上做些防滑处理。
“不是的,我和兄长们都是两岁开始学剑的,而枪是过了七岁才开始。”
面对“两岁开始学剑”的回答,脸不自觉地抽爨搐了一下。不愧是洛伦索雷尔,名不虚传的武之贵爨族。
在克劳缇娅的指示下,活动了半刻钟的身体之后,或许是正好振作起精神的缘故,什么地方变得爽快起来,身体也变轻了。最近各方面都很忙,所以连舞枪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或许(今天来练练枪)正好也说不定。
话虽这么说,克劳缇娅的枪法比预想的还要厉害。虽然今天是第一次实际用枪和她交手,但我知道她来到黄金丘之馆后就经常泡在兵营那边,考虑到她的老家再加上那副完全像是骑士的做派,也想过她应该会精通武艺。然而,她的枪法怎么想都比教我枪术的君特(ギュンター)更强。
“如何,我的枪?”
“比我的师傅还强。”
“君特吗?他那种自成一派的枪法也确实强过头了呢。如果艾丽莎小姐愿意的话,下次再和我比试吧。”
整理完之后,仍然完全看不出疲惫的样子的克劳缇娅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个搞不懂的人,我这么想道。“还要比枪啊?”就算这么说,只要她还留在黄金丘之馆,这件事就拒绝不了。(我)“哈”地点了点头,而同时她的笑容却刷地变了。
“本来还想着要是被拒绝的话该怎么办呢。特雷吉亚老先生拜托我帮艾丽莎小姐练习枪术,我还在想要怎么才能遵守这个约定呢。”
看来没什么难道不难道的了,刚才的那个是在做练习。面对克劳缇娅把我的预想彻底吹飞的发言,这次我真是忍不住彻底失去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