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不慎碰伤前额，经过诊治伤口已然愈合。所幸只是皮肉伤，上过两回药就不不再觉得头疼了。受伤以后禁忌颇多，需得饮食清淡，伤口不可沾水等等，也都认真照着办了。额伤一日好似一日，然而近几日变得郁郁不乐，整日怏怏地闷在房中做些针线打发辰光，连茶饭都懒怠用。侍女们只得变着法子做些淮扬汤菜，每日殷勤劝餐。】

【近来，仲舒以福感寺一事多留都督府中，幼蘅受伤一事便交付我来照料。幸而幼蘅未伤及要害，但受托于仲舒，幼蘅亦算作半妹，自然用上几分心。借仲舒之手，寻齐药材，制成小小一钵，便往琴韵来。立于苑中，请婢女去禀。】

【丽日晴好。焚一炉梨香，独自坐于窗下小榻倦绣一幅白鹤穿云图，案头摆着的几碟菜早就凉透，随意拣一片紫姜噙着，余下的就教人撤去。侍女们无可奈何地搬走食案，正值门前有人，就停下来向人欠身。掌事侍女眼前一亮，上前行礼，先为之通传过了，出来又低声说道:“郎君请，郎君来的正好，咱们娘子这几日似是心绪不佳，懒进饮食。这不，动也不动就教撤出来了，婢子们无能，实是劝不动娘子，只得劳烦郎君，多少想个法子才是。”】

代 王循
【不消片刻，先有几人捧食盘而出，再有婢子来请，目光一扫，略略颔首道】
仲舒兄也是极为担忧，我自会尽力，还请放心。幼蘅额上有伤，自然不宜重色重味，且换一些清淡开胃备着。
【由人引路，先唤一声】
幼蘅小妹？

【侍女谢过之后，连声称是，素手撩起帘栊请人入内】
【在屋内听到声响，才收回游离的神思，放下针线绕过锦屏迎了出来】
鸿渐兄请。
【让出道路，举袖示意他入内。与鸿渐兄也是相识多年，不必过分客套，因此也不假手于人，而是亲捧来温热香茗和果碟。想到侍女方才撤去食案，他这时进来多半是看到了，再看侍女神色，更确定了八分，低头讪讪言道】
小妹不是有意作难才不用膳的，实在是吃不下去。

代 王循
【于外堂便止，锦屏之后人影而来，入客室，有茶果摆案，二人先后落座。见人面色几分拘谨，先道】
仲舒这几日忙着福感寺的事，并不能常来。
【片刻，得下一言，问道】
那又是为何？

【这几日阿兄很忙，我是闲居无事，便做家常打扮，一身藕荷色苏缎襦裙，鬓边簪一支简洁的蓝田玉簪，倒也利落舒适。随人落座，点头说道】
是，阿兄也同我说过，这些天全赖鸿渐兄里外打点。
【女儿家爱惜容颜，自从受伤常怀忧惧。阿兄多次夸赞鸿渐兄的医术，不如趁此机会讨个准话，也好过整日惴惴的猜测】
鸿渐兄，咱们从小相识，兄长有问，小妹不敢隐瞒。旁人只道小妹任性拒食，实是小妹担心伤愈后有损面貌再难复旧，故而日夜不安。鸿渐兄精于岐黄，不知可有什么方子可以祛除疤痕？

代 王循
我本就是助仲舒而来，你唤我一声兄长，自当尽心。
【自袖中取来一圆钵小盒，纹以四季花开，勾金雕镂，甚为精巧。将此物递去】
这几日我翻看医术典籍，倒也寻了一法。传为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以此复原的。以鱼骨胶、琥珀、珍珠粉、白獭髓、玉屑和蜂蜜兑了淘澄净了的桃花汁子调制成。桃花和珍珠粉悦泽人面，令人好颜色；鱼骨胶、蜂蜜使肌肤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伤口，平复疤痕。尤以白獭髓最为珍贵，仲舒也是几番周折，又不想教旁人知道事情，才只能寻来些骨粉。但效力却有不及，故而虽可祛些痕迹，再因你伤口过深，若想光复如新怕是……

【道谢后双手接过小盒，很是新奇地轻轻打开，当中是剔透细润的膏体，更有清凉馥郁的花香漫出。再听鸿渐兄细细道来，惊诧之余极是感激】
原来兑入了桃花汁子，怪道觉不出一点药气，反而比胭脂水粉都好闻的很呢。难为鸿渐兄竟能寻得此等妙法。
【小心地合起，又叹道】
这也太贵重了，用料珍贵不说，种种工序当真繁琐。不知要怎生用法，还有哪些禁忌？
【听到后来，不禁神情一黯，抚上尚未拆去布裹的额头。只怪自己当初一时心切，不管不顾地惹出祸来，真是悔之晚矣。沉吟片刻，抬眸对上他视线柔声说道】
鸿渐兄医道精深，照料幼蘅已是辛苦，又与阿兄费力劳心，为制此药来来回回也不知耗了多少辰光心神，幼蘅只有感激至极。即便不能去尽疤痕，也是幼蘅自己行动莽撞的缘故。

代 王循
【得人夸，略略一笑作应。医道之术自凉州一遇仲舒始，便多是疆场救命之策，容貌一类当真鲜少涉及，一壁翻阅古本，一壁去信先生，方得一法，只是一味难寻，不成十全之美】
幼蘅客气了。如今水患刚过，为避时疫未清，多焚艾草，草灰飞得到处都是，若不当心沾上了反而不利于伤口凝结。再者，这东西抹上之后也忌吹风，这几日莫多出门就是了。
幼蘅也放宽心些，虽不是去的干净，但总有功效，以面脂遮一遮，却也不会太明显。

【鸿渐兄的医术连阿兄都称赞，他说难好，定然是很难的了。可是事已至此，唯有盼望药效灵验】
鸿渐兄所言，幼蘅都记下了。这些天一定闭门不出，宽心静养，更不沾辛辣厚味。
请教鸿渐兄，此药每日需用几次？额前伤口既已愈合，可否拆去棉纱？
【摸摸脑袋上一圈圈缠着的白纱笑道】
每日净面时不免碰到……总觉得怪不方便的。

代 王循
【不哭不闹，更是一番忧心。见问，便答】
这要每日三次即可，若多涂一二次，也无大碍。
只是这白纱，除却出门要戴，若是房中熏香熏艾，还是戴着为好。

【认真听他娓娓道来，一字一句记得明白。小小圆盒托在掌心，竟似沉重了几分。也是，将来面貌如何，皆取决于这盒药膏了。点头又应道】
还是鸿渐兄想的周全。
幼蘅想，益州本就雾气浓重，绝少有个好日头的，如今雨灾方过，外面吹风又夹裹草灰，那每日换下的棉纱洗净了若不能及时曝晒，索性尽数烧去，另换一条新纱来使，倒还更干净些？

代 王循
自然更好。小小白纱，幼蘅自己定夺就是了。
【药已送至，也不便久留，又道】
还有一条，若饮食不济，疤痕便更难去了。再不喜欢，也得吃一些。都道药补不如食补，我到时候写下几张方子，让她们做给你吃。
你好生休息，再有什么，遣人找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