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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贺】倾酒 by镜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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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最可爱的酒少女十八岁生日快乐!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7-05-19 00:03回复
    @你像远去的风 信仰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7-05-19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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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贺文寒假就动笔了,到酒酒小主生日这天仍然没有写完……写好的部分又是这么渣……哭泣。
      (忽略掉文)不过,我还是要勇敢地表白一下酒酒。
      祝最可爱的酒少女十八岁生日快乐!
      从最初的《将心向明月》到最新完结的《岁眠慢煮酒》,酒酒的文已经陪我们走过2016,走到了2017。
      文里有那么多美好的瞬间。
      温音的表白“爱是一种慢性流浪,我觉得,还是我陪你流浪好了”与顾远山写下的“今后是风是雨,都有我陪伴你”相契相和;庄梦生与沈洛书,白衣卿与青衫相,恰为照应,着实是天成的一对璧人;若即若离、游走在边缘的姐弟俩——江子歌和周与灿,相互试探的同时也相互温暖;温婉少女秦绵绵在异国邂逅总裁顾清彻,风雪之夜自有救赎;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鹿棠成功攻略李白哥哥,令不为霜雪折风骨的宋忱也低下了头;还有余一汀和苏佑,昭华太傅和小太子慕容昙……一点一滴,一缕一寸,都是酒酒带来的甜。
      愿十八岁的酒酒,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喜欢的人也都喜欢她。
      镜歆
      2017.5.19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7-05-19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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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斯人】
          舜思初初见到青酒的那一年,是大宛乾正元年,彼时,他不过是个十二岁小童。
        雪霰蔽天,北风如吼,檐下铁马急旋着叮当作响。他长跪廊中,一声不发,默然凝视膝下方砖。
        砖上绘有青松白鹤,是祝寓福寿绵长的吉祥纹样。
        他隐隐捕捉到一墙之隔的书房里漏出的半句笑语,却是自己表兄楚怀顺的嗓音:“……孙儿还劝阿思莫要妄为,不想他总不肯死心,趁客人来访之机去酒窖窃酒……”
        舜思听着,平静地垂下眼,此时才发觉地砖上那鹤的尖喙正指着他左膝,姿态竟似凌然欲啄。
        他想挪开些,奈何腿早已冻得麻木,并不由他驱使。膝骨碰上碎冰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的身子狠狠一晃,仰面摔倒。
        久雪未霁,廊外积了数寸深雪,舜思摔下阶,半身都被雪埋住。他躺在雪中,冷得不愿动弹,只怔怔仰望铅灰的天宇。
        一团雪忽然自侧边的雪松枝头坠落,不偏不倚砸在舜思脸上。
        他懒得伸手去抹,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哎,醒醒。”
        又一个雪团掉在胸前,有人唤道。
        舜思终于有点恼火,蹙眉看过去:“什么人?”
        那少女微微偏头,露出新月般的眉、远辰般的眼,额间悬着的水滴状碧玉盈盈欲坠:“我是青酒。”
        说话时浅青裙裾拂过树梢的翠色松针,她身形一动,从树顶飘然落地。
        “真是场好雪。”少女眉目间的神采欢喜,“嗯……我想想,倘若将雪松梢头最末端那二厘深的雪水用银盏采集,再和上经冬的白梅瓣,便可酿成岁寒酒了。”她拖长了声音,“酿成之后,你要不要尝尝?”
        舜思一手撑着地站起身,冷淡道:“我不喝酒。”
        青酒的目光转向他,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喔?你不喝酒,却会去盗酒?”看到对面少年静而冷的神情,她顿了顿,悄声道:“好吧,我看见了……不是你,是另一个孩子从酒窖里搬走了一坛原本要上贡的酒。为什么不向那个惩罚你的胖老头子解释?”
        舜思明白她口中的老头大抵就是这座庞大府邸最为尊崇的主人——越国公楚旭:“能被相信的解释才有意义。”
        他屈膝,端正地重新跪好,希望借地砖的寒意使心中翻腾不休的情绪平息。然而那句悖逆的话还是不能控制地冲口而出:“而且,我不想和楚旭那老东西说一个字。”
        “你这样说话,还有些像个孩子……”青酒扑哧笑出声来,那笑意却在听见“楚旭”二字后轻易冻结在眼底:“楚……什么?”
        “大宛世袭一等爵,第十四代越国公,楚旭。”舜思低声答。
        那个聒噪的青衣姑娘怔了怔,终于沉默下来。
        “果然是睡太久了……”半晌,她叹息一声,语调里茫然隐约。
        舜思心中微动,回头望去,那一袭款款青裙早已不见,徒留身后一株孤松,半幅飞雪。
        饰以蟠螭的雕漆大门恰在此时打开,衣朱腰紫的老者并锦衣少年双双步出。
        那锦衣少年朝舜思俯下脸来,一对肖似身旁老者的细眉挑起,是讥诮的弧度,口气却放得分外亲热:“祖父,跪上一个半时辰,也算是惩戒足了。他虽有窃酒之心,但那坛御酒到底未受大损,不如……便让他起来吧。”
        “怀顺,祖父知你素来宅心仁厚,此番却太心慈了些。若此子真损了御酒半分,圣上问责,小事化大,我国公府如何担待得起?”楚旭浑浊的老眼里霾色阴阴,“圣上初登大宝,一力革旧弊推新政,正欲拿世家贵族开刀。阖府上下须得仔细着行事,断不能教人捉住一点错处。”他语气陡转,厉声道:“当此紧要时节,偏有人妄为作乱,当真是那不懂分寸的逆女的好儿子!”
        似乎是打在身上的雪粒子太冷,舜思跪得笔挺的身子颤了颤。
        楚怀顺眉头一跳,赶紧道:“是孙儿思虑不周,不曾想到御酒关系这般重大。”他偷眼觑着舜思,见他容色如前,仍是无波无澜,心下稍宽,紧走几步跟上楚旭。
        风雪如晦,冬日的夜沉沉地压了下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7-05-19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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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试剑】
            乾正元年初春,雪消花未绽,乍暖还寒。
          周寅大步迈入讲武堂,扫视堂中,见二十八名世家子弟俱已到齐,依着规矩列队三行站好。
          练了两月下来,这一帮将来大多指望承祖上恩荫的少爷们勉强有了正形,知道要在讲武长之前到,不像第一日那般,过了晨练的时辰还敢三人一拨五人一窝地晃进来。
          眼下这一群少年着了堂中专配的白色武服,一个个勒抹额佩长剑,腰背绷紧,站得笔直,倒也似模似样。
          周寅尚算满意——虽然基本都是些糊不上墙的烂泥,不过那些宛京权贵又是在越国公府圈地重办讲武堂,又是延请在边疆镇远军里待过的人做讲武长,自欺欺人得声势浩大,自己总得稍微给烂泥除除臭气,让这些玩意儿好歹能入眼。
          只是……这帮未长成的少年里,不知能不能寻到那位尊贵的主儿所言的可堪大用之才?
          领讲武长之衔的周夫子在心里如是评判了一番,点点头,正欲挥手令他们去堂外演武场集合,无意一眼溜过去,却见队伍末端的一人膝盖微屈,状似在偷懒省力。
          待看清那耍滑头的究竟是谁时,周寅拧起眉。
          这位……名为舜思,未冠姓氏,打探得来的消息说是越国公的外孙,地位尴尬,两个月以来一直说得少做得多,看着并不怠惰,算是诸子弟里头不那么像烂泥的一个。
          周寅没空多考虑,一竖手掌:“最后排那个……”他本想说自行去领十板子罚,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改了口:“……今日不得参与演武。”
          那少年猛然抬头,雪白的抹额下一双眼黑得深沉,乍然对视间有某种惊心的莫测感,如同高崖下望,深难见底。
          ……
          越国公府,演武场上。
          当初选择国公府建讲武堂,是看中了府里空阔的场地。在场内设下练轻功的梅花桩、练箭的弓和靶,中央再辟出一块干净地方练剑,便成了极好的演武之处。
          此刻,二十七名学子散在阔大武场中各自练武,只有最边缘的角落里,静静立着一个不言不动的人影。
          楚怀顺一壁和大哥楚怀明闲叙,一壁拿眼角瞟向角落。
          他当然明白那人为何站不直。前些日子跪了快三个时辰,竟然还能站得起来走路,果然命硬。
          离得远,楚怀顺辨不出那人神情,想来该是得意的。讲武长平日严厉且不留情面,若有人犯懒不肯练,不管何等身份,一律要领板子,数目多少视情况轻重而定。
          今日,却生生让这人逃了开去!
          楚怀顺念及第一日自己被打的二十五板,气从心起。
          “演武最是麻烦……这哪里是惩罚?分明就是开脱!”他用丝绢恶狠狠擦着剑身,对兄长一字一字地说。
          楚怀明暗暗一叹,心道自己这二弟还是不怎么晓事。在外头或许能容得别人质疑几句,在讲武堂里,姓周的莽夫说一不二,做出的决定岂会允许手下学生置喙?
          他拢着袖子,遥遥打量了一下角落处那所谓的表弟的侧影,眯起眼。
          也好。就让二弟出头试试这小子的斤两罢,他也想瞧瞧,这个卑贱得连庶子都不如的外姓小子,凭着什么,才敢露出那样的神情。
          “二弟言之有理,”越国公府长孙,楚怀明弹了弹手中长弓的弓弦,温文面容染上三分怒意,“这夫子莫不是有意偏袒?”
          见大哥亦有同感,楚怀顺胆气愈发壮了:“我定要找夫子问一问!”
          楚怀明却停了停,神色不豫地拉住了弟弟:“少安毋躁。指不定周夫子确然打算换种惩戒的法子,我们贸然去问,反倒拂了他的意。”
          楚怀顺冷冷一哼:“那他之前怎的不换,非等到今日不可?”他挣开了大哥的手,收剑回鞘,果断朝正站在练剑场里的周寅走去。
          楚怀明留在原地,慢慢地笑了笑。二弟一向心气高,“好武跋扈”四字安在他头上再合适不过,自舜思随其母,也就是那位从前名盛一时的凝小姐来府后两人之间龃龉不断——称为楚怀顺的单方面挑衅也无不可。
          ……难不成是因为两人名字里有个同音的字么?
          弓弦绷出满弧的线条,楚怀明松手放箭。箭矢正中靶心的那一刹,他听见楚怀顺大声道:“请夫子允我与之一战!”
          那声音中少年意气和傲气平分秋色,不等周寅答复,楚怀顺转向舜思道:“你可敢应战?若是败了,以后这讲武堂,你也不必来了。”他露出嘲讽笑容,“讲武堂只收宛京贵族之后,却不知,舜思公子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舜思静默片刻。他轻微地动了动唇,似乎打算辩驳,末了却只吐出一字:“好。”
          一场兵戈来往。剑影交缠,铿然之响不绝,平地如起飞霜。斗到百招开外,才得分晓——却是个平局。
          比武结束时,冥冥薄暮已降,练剑场外围观的学子窃语着散去,楚怀顺含义复杂地睨了舜思一眼后,也随楚怀明一同离开。
          舜思察觉还有一道目光力度十足地附在背后,他转身,只看到一个背影——做仲裁的周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剑场。
          最后,偌大场地只余下舜思一人。
          清明剑光应和着回旋的风,缓缓升腾起来,一旁雪融后的一滩积水被激得暴溅。
          他一招一式,开始重新推演方才的一场比试。
          这一招……楚怀顺回挡,自己紧逼一步……剑尖前挺……前面忽然毫无征兆地现出一个人形!
          一个极快的闪身,剑锋一偏,险险擦着乌发掠过。
          舜思脸色微白,看定青酒:“你!”
          他一贯语气淡淡,难得带这么重的情绪。
          青酒挽了挽一头泼墨似的及腰长发,小声道:“啊……对不住。不过你伤不到我的,只有加持符咒的兵器和桃木剑才行。”她眨眨眼,“你看,发丝都没削断,不必担心啦。”
          舜思表情冷峻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道:“你真爱惜自己。”
          这种略有讽意的话他很少出口,看着对面少女睁大的眼睛,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刻薄了些。
          “原来你口才也是不错的,”青酒笑嘻嘻的,“我还以为,你这样寡言少语的小孩肯定不会什么嘲讽的词呢。”
          “……”
          “我看你最初好像并不想应战,为什么后来改了主意?”某人观赏完了舜思的脸色,继续发问。
          舜思远眺练剑场边的一棵枯树,细致地看着,从光秃无叶的枝条看到枯瘠的树干,一瞬间似有一张眉目明丽的脸飘过眼前,可惜那鲜明丽色遭秋霜摧折,终是枯槁如木:“只是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是了,无所谓。
          若回转至四年前,他绝不会应战。那时母亲尚在,儿子轻狂行事惹下的祸端,她也要负一份。
          而现在……一身承当,不须许多衡量。
          青酒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耸了耸肩:“好吧。所以说,你居然能和那个栽赃你的**打成平手?”
          委实是技巧拙劣的话题转移。
          “怎么?”
          “我觉得……那个**虽然智计不行,武艺还是比你好的。”青酒托腮。
          舜思有点诧异于她直觉的准确:“你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么?”
          “嗯。好了你不用这样瞪我,我保证下回不会!”
          “那你看到他耍的一套剑舞了?”舜思摩挲着剑柄。
          “不是你有意激他,他才使出来的?”青酒目光疑问。
          “剑舞很耗力气,”这个多数时候总是相当稳重的少年,此时唇角微挑,轻轻嗤笑:“是助人协调肌体的一套架子,虽然好看,不过没什么实际用处。所以……他一百招后,便难以为继了。”
          “刚好你也支持不住,于是就判为平手。”青酒拍了拍掌,又道:“这样就对了,多笑一笑,小孩子板着脸一点不可爱。”
          舜思敛起了那点笑色:“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笑,倒不如不要。”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夜了,青姑娘,女子不可晚归,你回去罢。”
          “我又不是人族娇弱的小姑娘,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家需要归。”青酒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额间的碧玉坠子轻轻摇晃,“好容易碰到第二个在不拟形时也能看到我的人,我才不……”
          剩下的话被舜思凉凉的眼神杀回。
          “成成成,我回去就是了。”她想了想,回眸望他,眼底似藏星辰:“总之,今夜是个好夜,今春也会是个好春。春日时的笑容贮存起来,一整年都能过得开心哟。”
          “……这话我从未听过,谁说的?”
          “自然是我啊。”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7-05-19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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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中元】
              乾正二年的夏,伴着溽暑并至大宛。
            七月十五,晚。
            阑珊星斗攀上夜空,仿佛天宫仙娥亦点天星作灯,映着宛京秋水十里河灯。天上人间,灯中所寄原不过是一寸寻常思念。
            “那是什么饼?怎么有点儿像羊羔?”
            街侧有孩童正啃着酥饼,饼面雪白,晶亮的糖霜撒满酥皮,薄薄皮下透出蜜色馅料。孩子嘴角粘了颗小芝麻,啃得正香。
            “本来就是羊。”
            “我也好想吃。”
            沉默。
            “唉……困在国公府里三十年,千辛万苦出来一次,连饼也吃不上。”青酒的叹息很哀怨,可惜表情太欢快。
            “……要么你去问一问是在哪里买的。”
            “可我若不用灵力拟出人形,这孩子看不到我呀。”语气无辜。
            舜思深感这只魅是把自己的过往折合成别人的怜悯,再拿出来卖。
            那场试剑后,青酒终于肯让他多了解她一点。
            恰如其名,她是酒中化出的精魅,感五情而生。修成人形以后,她来到宛京,因故羁留越国公府数十年,甚至不得出府一里之外。其中具体缘由,她不说,他便也不问。
            然而宛京人烟稠密,自然灵气稀薄,舜思知道她如今灵力衰弱,常年躲在国公府的酒窖里沉眠,更不必说拟形。眼下她只能以精魅的灵体存在,几乎所有凡人都看不见她——除了有天眼的天师和少数怪胎。舜思不才,正是怪胎之一。
            他莫可奈何,只得亲自上阵去问,调整了一番面部神情,越整越不自在。
            青酒使劲咬住唇。
            “想笑就笑,不用忍着。”舜思干脆放弃,冷冷抛下这句话,然后径直走向低着头一心一意啃酥饼的孩子。
            孩子先是发觉一双软底皂靴移近,呆呆地往上瞧,一位好看的小哥哥凝视着自己手里的蒸面羊,开口道:“这是哪里买来的?”
            小哥哥面色冷淡又古怪,很像爹爹每次犯错后求娘亲原谅时的模样,孩子不禁有点同情他:“这个蒸面羊?是外祖父送给娘亲和我的,外头没有得卖,不过……”孩子不舍地咂了咂嘴,“我可以分你一块。”
            舜思听到那句亲昵的“外祖父”,怔了怔。
            宛京风俗,中元节时祖辈要给嫁出去的女儿和外孙送羊,也可做成羊形的面饼。“羊”与“阳”同音,吃了送来的羊,身上阳气更重,以防阴差误将生人魂魄勾走。
            竟忘了这一旧俗,还真的跑来问。他无声地自嘲。
            此一世……恐怕是没有福分尝到蒸面羊的滋味了。
            “不就是面饼?其实我也能做出来。”青酒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似乎读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道。
            “只要你不介意矮我两辈。”
            舜思看她一眼,觉得自己今晚无需再吃什么了——已经气饱了。
            岸上孩童提灯奔跑,脆生生的笑声在夜幕下互相追逐。秋水摇曳,河灯蜿蜒,盏盏灯火为无主游魂照亮归家长路。
            这些尚不知生死落寞的孩子们……大约也不知手中这盏灯,是亡人最后的期盼。
            “你要……祭奠什么人?”
            “家父家母。”回答静而淡。
            “那么,买一盏河灯就好了。”青酒微微侧首,眼里浮出柔软情愫,“我想,若你的父母生前是一对爱侣,死后也定会同归。”
            她只消这般抿着唇安安静静看他,他便无法拒绝她的任何提议。
            取来素笺,舜思提笔润墨,端正地写下“谢涤尘 楚凝”。两个名字并排卧在纸上,似乎在笔墨之界里重得了一回圆满。
            灯随水流,渐入茫茫灯海,不可觅得。
            舜思立在岸边,轻声道:“你能看得见亡魂么?”
            “精魅不生天眼,”青酒站在距他一步之遥的位置,“我也看不到。”
            年年中元点河灯,却不知亲故之魂渡不渡。
            放罢河灯,两人继续在国公府周围一里内四处游览。
            前方丝竹乐声绵绵传来,在耳畔萦绕不去。
            “那又是什么戏?”
            舜思已经熟悉了她的套路,不理会某人,仍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可怜我……”青酒故技重施。
            “钱不够。”他抱着胳膊,“买不起戏票。”
            “你去看看价钱,”她眨了眨眼,笑意狡黠,“反正我不用买票。”
            他摇摇头,终于还是走过去。
            园门乌木匾额上题了“梨九”二字,戏园前的卖票姑娘笑得很甜:“这位公子,有人已替您买下了一张票,您自可进去赏戏。”
            舜思陡然一凛。
            看戏一事完全是临时起意,难道那代他买票的人能未卜先知?
            莫非……
              各种猜测从心头纷乱掠过,他目光闪动。
            “兴许是这卖票的姑娘贪恋你的美色,所以白送你一张票?”青酒同样目光闪动,不过闪的意味明显不一样。
            “……”舜思转身迈进梨九园。
            算了。别人敢送,他还不敢接么?
            这出戏名曰《错花颜》,他们入园坐定时,台上优伶正唱到第二折——花犯。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开腔见功底,伶人纤纤十指捻作兰花,似欲将弹指即过的三分韶光拈起。
            剥开敷在华美戏文上的重重铅华,那些长章短句所讲述的,无非是一场磨得斑驳的情事。
            故事发生在大宛初年,天下康平,凉州的某位千金小姐,不曾恋上王孙贵胄,痴心尽付与一位时时与她梦中相会的神秘公子。
            公子翩翩风雅,见她爱梅,便赠她一汪镜湖、七里梅林。冬日携手漫步林间,簪花鬓边。
            小姐百般恳求,公子终于应她梦外一见。小姐珠泪涟涟,言道家中把自己许配了人家,下月就是婚期。二人遂约定下月初七离家夜奔。
            然而到得初七,小姐苦守许久,不见公子赴约。她绝望之下,另嫁他人。嫁娶之日,喜轿里置了一枝她至爱的白梅,冷香满盈。
            原来那公子乃是白梅花妖,被道士打伤,法力全失,暂栖于小姐家中后院。僮仆看白梅开得正盛,攀折一枝,恰折下了他原身。
            终错花颜,岁岁不见。
            青酒听得似乎颇为动容,戏终时诚恳地问舜思:“世间爱情,是不是大多有病?”
            “编出来博人泪笑的故事罢了,不能当真。”舜思只这样回她。
            曲终人散,那些所谓的真情和心病,倘若深究,都不过是戏子卸去厚重油彩后的脸,落得一片狼籍。
            ——
            咳,这一章的唱词非原创,来自《牡丹亭》。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7-05-19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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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阋墙】
                长明灯悬在壁上,晃出幢幢烛影。堂前供奉的十三尊牌位沉在阴影里,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望去,连上面镌刻的名姓也辨不清。
              舜思擦了擦快要漫过眼睫的汗,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
              没有用的。
              即便随着讲武堂的周夫子练了三年武,当掌中无剑、赤手空拳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破门、揭檐、凿壁,他尝试了诸般方法,毫无用处。这间祠堂坚固得超出他的预料,成功困住了他。
              舜思往上看去,儿臂粗的烛芯仍然静静烧着。
              那一刻,他荒唐地想,要么试试打碎灯烛,把整个祠堂付之一炬?
              倘若错过这次换防,必须永远留在越国公府里……倒不如死了。
              他这样一条命,就算真的死了,大约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除了那只酒中化出的精魅。
              可现在她并不在,想来已经幻为原形回酒窖睡了。
              舜思轻轻咬了咬牙。
              不。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还不能死。
              终于到了乾正三年。他等了这么久,才等到镇远军五年一次的换防和招募新兵,等来脱出囚笼的机会,纵然楚氏兄弟要将他阻在这座祠堂里,又怎能如他们的意?
              两个时辰前,他跪在书房里向楚旭请愿,一字一顿地陈述参军的愿望。
              大宛与北方蛮国玄元的边疆交界处常年驻守着一支镇远军,历代主帅皆出身寒门,游离于朝廷之外。此军只作护国之用,不投他方。
              先帝时五子夺嫡,祸起龙庭,直属皇帝的御林军、各皇子麾下囤的私兵都不得安生,大宛朝堂上下疲于内斗,唯有镇远军按兵不动,自始至终不曾搅入浑水,军力未在内乱中耗去半分。
              他明言想入镇远军,也是为了打消老东西的疑心,表明自己虽不冠楚姓,亦绝无不利楚家之心。
              楚旭捧着茶盏,扫了一眼跪着的舜思,不咸不淡地道:“先起来罢。国公府倒还有些余钱,养得起几个闲人。”
              那个向来不识趣的外孙却像是听不懂拒绝,并不起身。
              “你要威迫本国公么?”楚旭冷下声音。
              “父亲丧命于玄元蛮人之手,此恨不平,不堪为人子。”烛光跃进那十五岁少年的眸子,他眼神曜曜,似藏恳求,“请国公成全。”
              楚旭愣了愣,隐约记起同自己那个逆女私奔的谢家小子,后来似乎确然是被玄元的游兵所杀。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还被那点儿恨意拘着,便放他出去,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实在不成再派个人跟着,若他不安分,抹掉就是了。
              他沉吟片刻,道:“镇远军在每个郡都会停留一日募兵,自申时至次日卯时,在宛京也是一样。你自个儿打点打点,明日卯时前去。”
              ……
              舜思谢过恩典,出了那炉火融融的书房,才发觉外头已飘起零星雪花。
              他走到旧日曾罚跪的苍松下,不出所料地看见青裙的姑娘正歪坐在梢头,像蝶栖花间,永远散散漫漫的姿态。她似乎有点困倦,怔怔望着书房窗隙的灯影,目色迷离。
              舜思极力正色:“你来做什么?这样近的距离,若有厉害的道士在书房里,将你一箭穿心也容易得很。”
              青酒眼里的光暗了又亮,然后转首朝少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万一到了最坏的田地,国公老头要将你关起来,我就可以冲进去救你了不是?”
              舜思心道还是省省吧,真有事你又哪里帮得了?然而最终出口的话着实背叛了他的心意:“那,我便仰仗你了。”
              ……
              这段树下笑语与他被楚怀明引入祠堂困住,不过相距一个时辰。
              制止自己继续回顾有关她的一切,舜思定了定神,再度围绕祠堂转了一周。
              他忽然顿住,弯腰细细察看墙上的一处锈绿斑痕。
              “……楚舜思?在里面吗?”
              声音不高,他却听得字字真切。
              在这之前并未奢望她出现,可她真的来了,胡乱四逸的心思忽然也便静下来,缓缓地。
              点点幽光散了又聚,拼成纤细的少女身影。
              “幸亏我没有听你的话立刻回酒窖,在府里多转了一会儿。”青酒微微颦眉,“我经过的时候,那俩兄弟恰巧边走边说起这桩事,我才晓得你被困在了这里。”
              “恐怕你不止多转了'一会儿'。”他抱着肩,淡淡道。
              她皱着的眉头松开,黑眸重新弯起来:“喂,你跑偏了!现在重点是怎么走出去好吗?”
              他垂下眼。
              她难得严肃,叹息一声:“若我是那些灵力强大的精魅就好了……带着你飞天遁地完全不成问题!”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7-05-19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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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写完很想捂脸……中考完继续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7-05-19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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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棒!!!慢慢看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5-19 11:53
                  收起回复
                    酒酒,生日快乐w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5-19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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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5-20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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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超多次的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5-20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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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看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5-20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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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5-20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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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看了一遍 好好看嘤 就是 不会是个be吧??我的小哥哥好可怜哦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6-19 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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