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你不是这里的人。”
小女孩的声音比神天晓想象的要有力。神天晓原以为这个女孩的声音应该像蚊子一样嘤嘤,有气无力的。
经过严格的训练,翻过治疗所的围墙、铁丝网不算什么难事。但略让神天晓意外的是,她悄悄接近这个看似沉浸在自己绘画世界中的女孩时,对方却先一步发现了自己。
“这个……我是才搬家到这附近村子的。我很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进来看看。”神天晓装作很无辜的样子,把之前准备的说辞搬了出来。伪装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是魔女猎人必须的功课。
“这就是你翻墙的理由?”女孩抬起头,用手撩了撩头发。
当她把垂在眼前的头发撩到耳背后之后,神天晓确认之前小孩们的话: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看样子也是天夏人,但确实有着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这很不寻常。
“我……不知道正门让我进来不。”神天晓继续装作不懂。
“不可能。自从那个记者之后,羊教授现在不让任何访客进来了。”女孩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画板上。
“哦,对了,我的名字是神天晓。我该怎么叫你呢?”神天晓努力摆出和普通同龄女孩交往的样子,首先做自我介绍,然后问对方的名字,这没有错吧。
“名字?”女孩抬起头用她的蓝眼睛认真地看了神天晓许久,才缓缓地说,“这里的人没有名字存在的意义。你要叫就叫我无名好了。或者叫我3954号。”
“这……”神天晓一时语塞。
名字,自己真正拥有的唯一,谁也不能剥夺。这不仅是她的信念,也是魔女猎人的一贯教育。从她刚进入魔女猎人那天,她的名字就被记在册上了。
姓氏:神
字辈:天
名:晓
“没有名字……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神天晓自言自语道。
“监狱。”女孩答道。
叫她3954号太啰嗦,就暂时叫她无名吧。
至于说是监狱,从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神天晓已经感受到了。
她默默地掏出一只小瓶,坐到无名的身边,把遮住脸的一绺头发撩开。打开小瓶,朝无名脸上红肿处按下喷头。
伴随着嗞嗞的声音,无名也发出因刺痛倒吸气的声音。她疑惑地看着神天晓。
“这个叫白药喷雾剂,对跌打损伤很有效的。我看他们拿小石头打中你的脸,所以给你喷一点。感觉好些没有?”
“谢……谢谢了。”
道谢得很勉强,可很明显,在无名的心中激起了一点涟漪。她手里的笔刚才还空转得很快,现在却很迟疑。
“你父母为什么要送你到这里?你想从这里出去吗?”神天晓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当这句话出口后她才有点后悔为什么这话没经过大脑。魔女猎人是她的全部,是她的身份。然而魔女猎人并没有赋予她打听一个无关女孩身份的任务,更没赋予把一个刚刚认识几分钟的同龄女孩从精神病治疗所救出去的任务。
但是……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不想见到任何人承受苦难。
她一下子感到很心疼,以往自己经历的一幕又浮现了出来。曾经在那个偏僻的山村,自己也有个幸福的家庭,但家人死在了她的面前,被魔兽撕成了肉块。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一位胸前戴着蓝色蝴蝶结的少女如天仙般降临,把她从危难中拯救了出来。
伊那那岐经常念叨着世界、命运之类“大词”,如果说一个人自己就是他的世界的话。神天晓自己世界的命运,就是在那一夜之间,被一位蓝结魔女猎人改变了。
这也成为她后来追随着,却始终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
“我没有父母,孤儿院的老师说我精神上出了毛病。并且,要逃,这很难。”
神天晓的话题让人激动,无名的反应却很平淡。
“我会帮助你的。”
希望的火种不能熄灭,就像那个夜晚一样,如果自己根本没有求生欲望,也不会等到蓝结魔女猎人到来的时候!
“你做不到的!多少孩子偷偷逃了出去也被抓了回来,然后被毒打……”
无名的情绪一瞬间激动了起来,只听咔的一声,铅笔尖折断了,白纸上刮了一个小口子。
神天晓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在画板上,让她惊奇的是,这不是什么风景素描。在刚才她回忆的那段时间里,无名的画已经有了雏形。虽然画功还欠火候,可画的内容神天晓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段历史也是所有孩子从小到大必须反反复复受教育里的那一段:1000年前的灭世之战。天夏族首领姬凌天与希利尼族首领阿特利乌斯各自率领自己的族人在大魔域与魔王决一死战。战斗进行得异常艰难,魔王军队的力量无人能挡。当众人都丧失希望之时,阿特利乌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封印了魔王。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世界上依然魔兽肆虐。200年后出现的荆棘女王,就被认为是魔王意图脱离封印而转生。
画是讲的那段历史,但有些细节,神天晓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比如画左方那个发光的女人是谁?
“你画的是什么?”神天晓认真地问。
“我的梦。”无名认真地回答。
“这不是灭世之战吗?”神天晓这时只希望伊那那岐能在身边。一个熟知历史的人才能问出问题。而自己只是觉得奇怪而问不出什么问题!
“这就是我的梦。”
“好……吧。”神天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也就在这时,以她灵敏的感官感知到有什么人接近了。
无名也感觉到了,她说:“他们来找我了。你得藏起来,不然会把你当那记者派来的间谍。”
神天晓哼了一声,她和什么记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只是事发突然,不能再多废话了。她得马上躲起来。
她躲到几块大石头的背后,看见两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来到无名面前。
“哟,3954号,你在这啊。”一名男医生打招呼道。
“是的。”无名,或者叫3954号站了起来,把画板抱在胸前,低低头,很顺服地回答。
顺服地让人心疼,神天晓牙齿都咬紧了。
“嗯,3954号,治疗时间到了。”另一名女医生微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