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引黄昏吧 关注:7贴子:173
  • 5回复贴,共1
我还是不会写小说,但是为了能把诗经记得牢一点,瞎特么开个坑……瞎特么写写……也不是很希望有人看到hhh


1楼2017-05-13 21:14回复
    第一部 梦境,“诗”境
    第一章 半夏


    2楼2017-05-13 21:15
    回复
      1.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十篇我是一个小极客,意思就是又小又极客。这是别人对我的昵称,尽管我觉得这完全是个恶趣味的绰号。因此我并不喜欢这个说法,虽然,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对的。我从小在科技的海洋中长大,让别人挠掉三层头皮的牛顿高斯,我都爱得狂热,且不知餍足。然而我十八岁这一年却突然爱上了中国古典文化,我先是一头扎进了一句“宛在水中央”,家里总有人听邓丽君的歌,她的嗓音真的太美了!这之后,我又挖到了可爱的老庄孔孟,后来我迷恋上了苏轼,于是一切都从——我找了一家成衣店定做了棉布长袍开始。现在的我常常一首举着竖向排版的黄色古书,一手捋着刚刚蓄起的小胡子。我本应是一个小极客,可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书呆子。我的本名叫Nxy,是母亲取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象征着最强大的黑暗女神。据说我妈妈怀孕的时候一直有预感自己会生女儿,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强大又美好,女儿能叫尼克斯是她毕生的心愿。然而听说自己生了男孩子,就伴着生产的痛楚,在一片血泊中难过地去了。我很怀念我的母亲,虽然并不清楚有母亲是怎样的感觉。不过母亲应该不会向父亲一样彻夜不回家,让我半年难见一次吧,我叹了口气。——不,现在该说“长太息”,是从《离骚》里头学会的,听起来可真有味道。——也正是因为这点时隐时现的遥远的思念,让我一直没有改掉Nxy这个名字,只是对外宣称自己的名字叫尼克。我是匈牙利人。其实这说法并不是很准确——我母亲的母亲,一个血统纯正的马扎尔,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爱上了外祖父,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国人。这样一个家庭或许影响了我的母亲,也导致了我有一个中国父亲吧。十八岁这一年,我第一次来到了中国。“再也不用被深陷在吸血鬼世界的少女们包围了!”——我这么庆幸着。其实,我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只是为了见父亲一面。顺便,真的只是顺便,瞻仰一下伟大的祖冲之。 而这一来,我见到了仿佛不能想象的——我十八年人生以外的一切。
      2.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二篇
      我喜欢记一些东西在本子上,可是我不喜欢记下时间。如果有一天会有人看到这些东西,那么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不过,我叫尼克。
      以后我们会说到,我叫尼克,我本来是一个小极克。然而现在,我要开始迷上中华传统文化了。可是在这之前,我想先要一个中文的名字。和许多来到这片土地的外国小子们一样,我想要一个诗情画意的,又十足多情的中文名字。
      我的父亲姓夏,我自诩理解这个字的意思:可以指一个炎热的季节,是大禹的姓氏,也可以指华夏大地……但夏的狂烈、夏的威严,让我无法打心底热爱它。我更喜欢周——这个温柔的,多情的姓氏。
      似乎我内心的不满被不听话的五官表现在了脸上,父亲看着我,很淡地微笑了——我必须要说,外国人的表情幅度要比父亲的大太多了——父亲就这样淡淡笑着,从他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3.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三篇
      我的木桌上摆了一本书,叫《诗经》,这是父亲从书架上拿下来给我的。我并不明白他的用意,我只是打开其中的一页,看着看着,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发生在夏夜。这个梦比寻常的梦要真实许多,也或许是误闯了一个人的梦。梦中只有一个人,用低低的声音给我讲一段故事。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见一个背影,立在夜晚的冷风里。夏季的风不该有这般的冷,而这场梦的夜风里他穿着牛皮做的甲,坚硬又冷清,冷清得让人想为他披一件衣。
      我们的会面并不是很和平,初次见面他就想要杀死我。他的兵器很怪,又钝又怪。手握的地方有许多纹路,我还看不懂,纹路里面生了锈,锋利的部分却泛着寒光。
      他靠近我的时候,周身的冷风卷着剑势,我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梦里。
      不过,我听到了他的故事,所以我并没有死。他的身影有一点透明,可是在他将要杀掉我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更透明一些的身影,仿佛是位女子,来到我的面前。他的攻势在那时骤停,随即那个更透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他不再想杀死我了,可是也并没有和我讲话的意思。他只是反复绕着踱步,随便看着一个方向,吟诵着一首诗。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我听着他熟稔的声音,揣度着这几句他曾念了多少遍。等他重复到了第三次,我试着叫了声:“将军。”
      歌声戛然而止。他的背影轻轻抖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此何人之思?”……我试探着问。
      他伫立着的身姿坐了下来,开口道:我其与子说!
      他送我的那段故事也发生在夏季,所以这里永远都是夏夜。他的叙述很简短,也很慢,或许他不善言辞吧。故事里有位名唤半夏的,他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轻轻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是不胜此处的冷风。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他是一位骁勇的将军。每当他披坚执锐而归,爱妻半夏都会为他宽衣,为他备水,请他沐浴。
      她为他烹茶煮酒,也为他守整个家。
      而他还家的时光却屈指可数。在这屈指可数的时光里,半夏总是满面笑容地唱,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他哈哈笑着,也附和着爱妻,用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她十指,一同打着拍子。
      通常是,半夏一句这样的歌还没有唱完,他就又要出发了。他每每抱歉地同爱妻道别,爱妻都只是温柔地为他整理铠甲,毫无怨言。他帽上的红缨,足下的布履,永远完整温暖。
      战争的年代,没有什么误会,只要战死沙场就是一去不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的一去不回,却不是因为他的战死,而是因为一去不能回。
      而最后一次踏出家门之后不久,就有人到他家中。打了胜仗的他满心欣喜地回家,却只有一片狼藉,和三座草草建成的墓。
      过了那么久,他试过了所有发泄的途径,于是变得残酷冰冷。
      只有爱妻的遗物里的一首《伯兮》会让他心痛,而后柔软。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他顺着半夏的调子,一遍一遍哼唱着,唱了千年。千年以前,他的兵器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于是千年以后依旧寒光凛冽。
      他突然扬起头:“弗加战也……”
      我拿过他的奇怪的兵器,刺向他的后心,说:“自古战无义。”
      他身旁的风终于停了,他和他旁边的身影也都淡去了。我手里的兵器突然都生起了锈,然后在风里零落成碎屑,又飘去。
      书桌旁,我再感受不到梦中夏日的寒风,手中的《伯兮》上染了一滴血,渐渐蔓延成“夏”的形状。
      那是一个空有夏日之名,而无夏日之暖的——半夏。
      父亲看着我失神的面庞,温柔地笑了笑,“那是我们第一个王朝。”他说:“你的名字……”“我喜欢夏。”我打断他。
      父亲一副了然,而后微微蹙眉:“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


      3楼2017-05-13 21:16
      回复
        第二章 黄鸟
        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五篇
        这个本子可能不再是我的记事本了,而是我的诗经阅读笔记。看这本书真的太长见识了,我这才知道,一曲挽歌究竟能令人痛心到什么程度。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我必须要承认,我被“人百其身”这句震慑到了,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我能够愿意为他死上一百次,那这一百次的死,每一次都是最值得。谁知道呢,我是不信会有这样的人。(红笔重重地写:现在知道打脸了吧!!!)
        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了解了一点韵律,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宛在水中央”。很想记下来。
        这是一位中国女孩教给我的,她知道得很多,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怪想法,听她说过的事情都变得很有趣。她告诉我说,如果中文不是母语,就大可以不用看那么多教条的东西,多读几遍诗歌,再自己感受就好了。比如我们在说江、康这些字,因为读起来嘴要张很大,所以气息自然多,感觉一定是雄浑的,而到了栖、息这些,嘴都张不开,自然不大雄浑。我恍然。她又告诉我说,像这篇《黄鸟》里,棘、息这些读起来感觉像,桑、行和前面的就不一样,这就是两种韵咯。
        “那楚、虎,人和身也是一个韵咯。”我学着她轻快的语气。
        “你很聪明咯,夏泥巴。”
        我不是叫尼克吗?


        4楼2017-05-13 21:16
        回复
          第三章 红袍期
          1.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十一篇
          我是那个小极克,只不过这已经是我过去的身份,现在我是个狂热的中国文化爱好者。
          我今天来看海。
          当然不仅是看海,欧洲尽管刻板也是容得下一汪海洋。准确地讲,今天我来看的是海市。
          不,这依旧不是很准确,是父亲和我一起来看海市。(没办法,让我自己去真的会找不到的。)
          和父亲一路说笑着来到了海边,血缘是真的很奇妙的东西,我和这个人认识只有几天,用一个成语形容就是,倾盖如故吧?望着茫茫海域,一扯衣襟就想往里面跳。然而父亲的手扯住了我的衣服后领,随后递过来一副眼镜。
          我出门戴了一副眼镜,再加上这一副,变得很滑稽。但是我没有精力在乎这些,因为戴上这幅奇怪的眼镜以后,我看见了一大团雾气。
          这是一团与众不同的雾气,它是不动的。我的意思是,平常所见的雾气会围绕楼宇、树木等等挪上一挪,楼宇、树木是静止的。毕竟我在伦敦生活过,对于雾的观察和了解是不少的。而这团雾气却恰恰相反,违背了我的常识:雾气静静停在海面上,离海面最近的地方有一英尺,最远可能有三英里,我估测不出。它像蛇一样的形状蜿蜿蜒蜒,只是更气势恢宏——我猜应该是龙的形状吧——它停在空中,巍峨不动,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生物,我是说,有的完全不像人、有的一半像人那种生物,而且似乎,他们有自己的交流方式。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他们的声音很动听。这些生物,或许也可以叫顾客,他们不怎么走动,走动的是各个摊位——没错,各个摊位。
          到了海市,海市里的摊位总是跑来跑去,令人眼花缭乱。此时我和父亲的加入令人群突然多出了一块,集市的摊位也绕着我们,扩大了规模,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多冒出来了几个摊位,这太神奇了。我惊奇地看着,在一个茶铺停留在面前的时候,我伸出了手,拿起摊位上的一只破破旧旧的小号瓦罐。
          “红袍,”摊位上的小贩兴冲冲地说,“先生好眼力!”
          如果好眼力指的是挑到别人不想要的东西,那我的眼力的确不错,我心里嘀咕着,掏出银行卡(没错,海市还是蛮与时俱进的。),刷过之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贩马上满脸堆笑跑到下一个客人面前去了。
          父亲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每个摊位来他面前都会同他打招呼,问夏先生好。父亲总是微笑,攀谈片刻后微微摆头。直到最后一个人——我是说,这场集市中来到父亲面前的最后一个人——父亲递给他一样东西,两个人都一副严肃的样子,后来那个人对父亲说了些什么,而后离开了。
          可惜我当时太过专注地进行着我的交易,也实在无知,并不知道当时父亲交出去的那个东西,和那个戴着大大的帽子、其实分不清是“他”还是“她”的人,对自己有怎样的意义。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2.某年某月某日,尼克记事本的第十二篇
          关于那天的记忆,截止到回去的路上。一路上我都研究着自己买到的“货物”,父亲的眼睛似乎不经意地暼了我手中的瓦罐,不过我当时正研究着瓦罐的色泽——没有上釉,却难得有些光滑,表面有裂隙,但是很结实——因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神,也完全没有注意自己把罐子撬开了一个缝。
          进了房间之后,仿佛有一小股淡淡的香气,我没有很在意,因为那时候,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昏昏欲睡。很快地,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采茶的年轻人,背着茶篓漫山遍野地奔跑,采着茶和全家的生计。
          有声音跟我讲了如下的文字,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但是讲得太美了,我就尽量没有改动地写下来吧:
          “又是一年茶期,这次他来到一片悬崖,这片悬崖他从未来过、也从未听人说起过。
          太阳的光在这片悬崖上永远只是一晃而过,而后又是黑暗。
          这片悬崖最温暖之处应当就是生长了一株茶树,茶树的样子有些奇怪,尖顶微微泛红。
          茶树在绝壁生长,绝壁倏寒倏暖,是她用尖顶的红色晃着冰冷冷的峭壁。
          湍急的水一路流淌至斯,流淌至茶树脚下,一瞬间化为玲珑泉声,在绝壁旁低作呢喃。
          她在绝壁生长,绝壁倏寒倏暖,她就像守护此地的仙子。握紧十指是轻灵的碧,张开就是绯色的艳。随风而舞的时分,是清香也招展。缺少了太阳的此地,她红彤彤的指尖揽过色彩应有的斑斓。
          采茶的人在初春的悬崖边上遇见她,轻轻触碰她的指尖。犹记相会之时,叶似指凝翠,指尖泛羞红。
          采茶者伸出去的手情不自禁收回了。
          茶期总是那么短暂,刹那即逝。
          茶期过后,采茶的人抚过岁月中难逃的凋零,捻开枯枝。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后来,这一年的茶期将至,却是一个不太平的茶期。乱世动荡,关税牵连人命。年轻的采茶人熬白了头,他在悬崖尽头打座了三个昼夜,最后呕出了一口鲜血,洒在茶株上。
          叶梢刹那放出艳红的光,茶叶自动脱落,飞入采茶者的茶篓。
          世人甚异之,帝犹异。命人珍藏进贡,采茶人心中凄凄,用了十个昼夜烧了瓦罐,而后将仅存的茶叶贮藏其中。
          瓦罐内总有些红彤彤的,红到瓦罐的外面都有了裂纹,也不知道到底是茶的艳还是采茶者心头的血。
          采茶者将瓦罐深埋,在一个夜静无人的时刻,走到悬崖边上,再没有回来过。
          悬崖上的茶仙子似乎在喃喃低语,茶期短暂,人生短暂。
          一期一会,却只得相会须臾。
          一生一遇,也唯有同聚片刻。
          过了良久,静默的空气里,轻轻地回荡起采茶人的声音,缥缈一如茶仙子灵动又难触及的红色。
          这一期,有与你相会的须臾也就够了。
          这一生,有与你同聚的片刻也就够了。
          我会羡慕能照耀你的日光,会嫉妒流经你身旁的泉鸣。如有来世,就做你身旁的另一株树,一期一会,一遇一生。”
          我从梦里醒来,瓦罐里的旧茶发出氤氲馨香,似是在讲述千百年前,那段岁月里,一株茶树幻出的迷离人生。


          5楼2017-05-13 21:1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