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夜家添了个女儿。
人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又不是弄璋之喜，这个教书先生怕是读书读傻了，至少，村里人从没见过得了个女儿还那么开心的。但林叔夜不在乎，他请了自己老爷子和几家好友来家中吃席，还请了个说变文的来助兴。旁人不解，林叔夜忙着为多了个女儿高兴，根本估计不上。
林家在林家村算是个大户，林老爷子是村长，林叔夜又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家里有些田产，若是和镇上得比，怕是比不得，和村里的比，倒是绰绰有余。
开席时，是晚上，就在林家的院子里。分成了两桌，林叔夜和自己老爷子陪着男客，而他的妻子司徒霜陪伴着女客和孩子，菜是夫妻俩张罗出来的，没请人掌席，每桌都有一条红烧鲤鱼，一份红烧肉，一份山鸡蘑菇，一份野菜还有一份司徒霜做的甜糕，粗瓷陶碗盛了，倒也看着胃口大开。酒是米酒，在初夏的夜里喝，酸甜微凉。
开席前，林叔夜还说了一番话，权作开场，他是个清瘦却又高大的人，有几分斯文气，虽说是读书人，但农忙的时候依旧下田，他的肌肤是蜜色的。他眉目清秀，算是个俊俏后生，但过于浓重的眉毛让他少一分聪明气和机敏，更多的是憨直。
当穿着竹青色衣服的林叔夜站了起来，孩子抱在林老爷子怀里，老爷子看着在红布薄被里的粉嫩女孩，抽冷子道：“这个孩子，生得倒是俊俏，像她的母亲，不似你，一生出来黑峻峻的。”
林叔夜咧嘴一笑，道：“我爹说的是。”他随即抱起他香软的女儿，道：“今日请来的，都是我们家的挚友亲朋。我林叔夜可能不是个顶能干顶中用的，做不了进士，也当不了县太爷，也没那好脑子能经商赚钱，但还算有几分学识，给村里的娃娃开个蒙。如今我虽然还是草民一个，但我突然觉得，我也有些许成就了，我有个最漂亮最温柔的妻子。”他看向司徒霜：“如今，我更开心了，我还有了个貌美女儿，我认为杨贵妃都比她不上，我家老爷子给她起的名字，叫林雪姝，今日也请大家做个见证，我不做傻小子了，我要当个好爹好丈夫还要好好孝顺老爷子。”他说的极为开怀，还举杯邀男客共饮。
林老爷子看着，也举了杯子，看着杯中的酒几眼，叹气似的喘了口气，无声饮了，然后他看见自家儿子晶亮清澈的眼睛欣喜地看着他。傻样，没有半分出息，一点没有他年轻时的样子，林老爷子想着，却不知不觉的笑了。
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比儿子林叔夜更加英俊一些，他鼻直口方浓眉鹰目，是个有棱有角的人，在地里是一把好手，上了山也能抓野鸡打兔子，还帮着村里往村外卖些东西，算不上什么经世之才，也是个出挑的。后来说不清是前任村长相上了他，还是他相上了人家闺女，一个没什么家底的小子就做了之前村长的女婿。
村长家女儿生得白皙娇小，像是冬日里孩子堆出来的雪娃娃，笑起来甜得很，让人生怕她化了。老村长家的儿子迁去了镇上做商户，弄个年富力强的在家帮衬，也算是明智。林老爷子年轻时生得壮硕，长舌的妇人没少说他那副阴沉样子，八成没有村长震着怕是打女人的。
林老爷子从没打过，事实上他对他的妻子和软得紧，入了城时常买些女人家的玩意哄她，但对村里的媳妇闺女，他不这样，要离的几步远，声音大些的说话。
后来林老爷子的独子，林叔夜，继承了他老爷子的体格，作为一个高大的婴儿降生，他娘经受不住，生他时去了。先前的村长为此更加衰老憔悴些，林老爷子也算能干，就当了村长。但他倒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村里人都这么说，像对待父亲一样侍候前任村长，有没动过再娶的心思，丧妻之后，他见了村里的姑娘媳妇，依旧要离的几步远，大些声音说话。
林叔夜其实长得像林老爷子，但他母亲柔美的脸，将林老爷子的锋利眉目稀释，因而他清秀文弱些。林叔夜并不是林老爷子喜欢的那种孩子。老爷子喜欢聪明小子，能作能闹也要能干，最好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日后多琢磨，多钻营，让日子红火，为此，他还送林叔夜去镇上念书，希望有个功名傍身。但林叔夜并不是个机灵孩子，他有极其清澈的眼睛，林老爷子有点见不得，总觉得像是自己之前打到的野兔投生成了自己儿子。
他做不了孩子王，只能做那一群男孩子里的小兵和和事老。他不因为是村长家的孩子就跋扈，相反，若是谁家的孩子跌伤了，不是他送回去，就是他去人家家里找人。他对爷爷和父亲也孝顺。但林老爷子就是觉得不够，他觉得自己儿子太像个温柔的妇人，没有男人的硬气。他对他算不上视若珍宝，但却也不讨厌，实心眼子的善良孩子，也不错，林老爷子这么觉得，但不告诉林叔夜。
林叔夜的夫子告诉过他，这孩子确实努力，也孝顺师长，但终究不是读书的料子，但他这般下功夫，作个私塾先生也不是不行的。
林老爷子有点失望，但却也痛快，这孩子，做个先生，日后受村民尊重，也是好的，只是性子太和软了，要硬气一点才好。林老爷子这么觉得。

待林叔夜说完了话，司徒霜将女儿抱到了女桌，女客多是林叔夜朋友的妻子，就叫司徒霜“叔夜媳妇”。她们见那穿着嫩黄色小衣服的女婴着实可爱，也都抱到怀里一番逗弄，身旁的孩子也逗逗戳戳，一副好奇的样子。林雪姝毛发柔软，肤色奶白，淡眉薄唇，看不出鼻子日后的模样，只觉得她带霜葡萄似的眼睛很是俏丽。
女客中年长些的看着那孩子一会，赞叹道：“叔夜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和这闺女一样，都是有福的。你瞧瞧都是男人汉子，你家男人就这般体贴，帮着你下厨做菜，哎呀，在这林家村，真是头一份。这闺女也好命，自己爹爹这般喜爱，怕是也要娇养着长大。”
“我家那口子，”司徒霜试图用村里的语言道：“确实是个好父亲。”
“所以怎么说，”一个青年妇人摸了摸林雪姝的头发道：“这小雪姝啊，就是个有福气的。”
有没有福气司徒霜并不清楚，但有林叔夜那样的父亲，日子应该不会难过，毕竟他是个为了女儿开心能把衣服脱下来换糖的家伙。
司徒霜是在走夜路时遇见的林叔夜，那日她骑着马在山林间狂奔，而这倒霉书生被贼人逼到了地上，贼人抢了他的钱袋子还要抢他的书箱，一把砍刀逼着，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地上蹭着后退，后背上稀脏。
司徒霜其实最初并没有想救他，她当时心如死灰，只想离开咸阳这个伤心地，但见那傻大个可怜，终究是下了马，没脱剑套，将那个不识相的贼人打得哭爹喊娘，丢下林叔夜的钱袋子跑了。
月光穿过密林，将那书生占了泥土的脸照亮，也照亮了司徒霜的脸，瓜子脸柳眉杏眼，直挺琼鼻，嘴唇丰润。
林叔夜看得痴了，半晌才道：“谢女侠救命之恩。”
司徒霜笑了，走到他面前，蓝色的劲装被月光照成黑灰色。
她道：“你那书箱里装了什么宝贝，竟是不肯交出来。”
林叔夜近乎跳起，从书箱里取出些开蒙书籍和一块用不布包好的物件，是块砚台。
“小生要回乡作塾师去，夫子就送了些书，还给我这砚台，说摆着也让那些娃娃乡民高看一眼。因此就算夺了小生的性命，也不能抢了这砚台。”
待他打开布包，司徒霜见了块少见的好砚台，摔成了两半，这男人的老师待他不薄，她想，糊弄乡间小儿，一块中档砚台足以。
“恩师的砚台啊！”林叔夜近乎哀嚎。
他没有为文天分，他自己也知道，因此赶考过一次，落了榜，就决定回乡。夫子并不爱重他，却也并不薄待他，反倒有点怜悯他憨厚直率，索性给了他块好砚，多少有点哀怜的意思。如今这砚台碎了，林叔夜极为痛心。
司徒霜看着他半晌道：“明日你去附近的镇上修补一下，或许还能用。”林叔夜自知无计可施，道：“多谢恩人提醒，但这夜黑风急，恩人不如和我找个村镇安下，明日我再谢明公的大恩，不知可好？还没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司徒霜看着他半晌，一边想着编个什么名字，她记得今日中午在茶馆子里听的变文，长孙霜，她想说，却又觉得姓氏不妥：“司徒霜。”她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

众人吃了一阵子，林雪姝突然哭闹了起来，司徒霜就抱她进屋拍哄，林叔夜见她进了屋，也找了个由头进屋哄女儿，男客们笑他，他也不恼。
林老爷子见了，只是让客人们不要拘束，别管那不成气候的，多吃些才好。他不太喜欢司徒霜，在最初的时候。
他的儿子是个傻角儿，林老爷子想找个厉害却善良的妇人做他妇人，这样他也算有个主心骨。林老爷子在那段时间，对媳妇姑娘说话的声音突然回复了正常，但还要离着挺远，他找了村里的媒婆，他说，想选个大姑娘给自家儿子，不用家境多好，也不用多体面，但要能干。
后来媒婆，告诉他林福顺的闺女倒是持家好手。林老爷子其实有点印象，那女人和男人一样健壮，用灰色汗巾子，黧黑的脸，他一边觉得这女人倒是不笨，一边有时觉得这女人给他，他也不那么喜欢，索性先不再提此事，想等着林叔夜回来。
然后骑着驴子的林叔夜回来了，身后还有一个骑着马的青年女子，那女人似乎拼命的控制马速，防止马跑到前头。林老爷子看见一个长腿细腰丰胸的女子，女子穿劲装，梳着类似男人的发髻，一根奇怪的金簪子。
“什么玩意儿！”老爷子的手杖重重的跺在地上，随后就拂袖走了。
他的儿子从那黑毛驴上下来，要去拦他，林老爷子只是甩开他的手：“什么不三不四的都往家领？你娘拼了条命，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那日林叔夜借住在村里的一家破屋子里，昔日的好友送些被褥吃食。林老爷子不用劝，只等着那些乡下汉子告诉傻儿子，那女人不好，不能娶。
但林叔夜只是日日来劝，却是一定要和那个奇怪女人在一起。
林老爷子一边生气这个**不听话，一边又觉得他终于有了点硬气样子。
他白日进了私塾教书，他家婆姨就种些菜，傍晚林叔夜依旧回自家田里侍弄，并且继续劝林老爷子，林老爷子不听，从开着的窗户看见自家儿子目前住的破房子又冒了黑烟，那个不正经女人又把饭做糊了，他有看向自己一脸笑意的儿子，叹了口气。
后来他也在那女人给自己儿子送饭时见过几次，穿黛色衣服，把不该露出来的部分都包上了，梳寻常女人发髻，那根奇怪的簪子不见了，戴银耳扣，插对银簪子，有时候还多出朵绢花或是些银梳篦。都是自己傻儿子添置的。林老爷子突然生不起气来了，昔日夫人在的时候，他也是如此。乡下汉子，也不懂如今时兴什么，他买过很多颜色艳俗的绢花，他岳父都看不上，而他的妻子还是会戴上。
这小子，他看着地里忙活的林叔夜，还是像自己的，那个女人，他看向那个送饭来的女人，若是个好的，也不是不行。
林老爷子是在一天林叔夜回家时来到他们的房子的。老爷子穿身黎色衣服，拄着自己的手杖就站在那破房子门口，房子附近有鸡舍，几只鸡在篱笆里走着。另一侧中了些蔬菜。一条大黄狗在门口吃食，他瞅见了馒头和些骨头，这混小子，从小就惯着这些**。
黄狗见了他就叫了起来，门开了，自家儿子穿月白色衫子出来了，身后跟这个穿着胭脂色衣服的女人，他瞅他们一眼，就拄着手杖进了屋。还算干净，林老爷子尽可能挑剔的看。
有女人大概是不一样？装碗的柜子也擦洗的干净，屋子里是河水和阳光晒过的味道，然后他也不避讳，进了卧房，衣箱什么照常。
然后他看见了两张床，这才扭过头，对着自家儿子一哼：“你倒是矜持。”
林叔夜嘿嘿笑了。
这孩子，早晚让人骗了卖了。
林老爷子又回到饭桌旁，对着林叔夜道：“人你都领来了，我们家也不是缺德人家，索性把事办了，要不然我也跟着你这小子丢人。你去烧壶水来，我也不喝你们这破茶叶子。我和你媳妇交代两句。”
林叔夜只差嘴角咧到耳根子，赶忙去了。
变文先生也是村里一户的儿子，回家几日，给村长家讲上一场，也算有点赚头。他是个矮小却壮实的男子，穿烟灰色衫子，要讲上一段《前朝太子李金阳变》，回目是多情太子登楼毁信，断肠公主拔簪断情。
林叔夜听了开场就笑道：“利源兄弟这是蒙骗我这乡民，我先前可在咸阳城听过，那李金阳发现了宝藏，要弃了长孙霜，和田翠娥在一起。怎么如今你把长孙霜的名字改成了西岭雪，还多加了个章节？”
“咳，叔夜兄弟你是不知道，后来啊，传说那李金阳和那西岭雪就在咸阳城楼上碰面了，听李金阳叫那女人雪什么的，才改成了西岭雪。”
“原是捏造出来的人，怎么还真上了城楼？”林叔夜笑道。
司徒霜看了那变文先生一眼，道：“那先生就将这新章节讲来听听，我们也多些见闻。”
林老爷子看了司徒霜一眼，没有说话。

那日他的傻儿子去烧水，他在饭桌边坐下，看着那穿胭脂色衣服的高挑妇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面前，叹了口气道：“我这一辈子算不上能耐人。顶多在这个村子里算是个顶用的，我见过什么，骡马，贩夫走卒，小商人，坐在轿子里的县太爷，衙门，住过最好的房子不过是如今的青砖瓦房。我的儿子也一样，他去过城里去过镇上，他见过很多的酒楼，但最终还是在平民的小馆子里吃饭，他见过许多的高门大户，但最终要回这里生活，他或许能见过几家的娇俏小姐，当年最终要找个乡野娘子生活。你不一样。”
他看着司徒霜道：“你应该见过那些绫罗绸缎，并且穿过用过，你见过那些黄澄澄的金子，也使过拿过，你见过那些山珍海味，也吃过赏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还背着把什么素女剑？怕是也见过生死，而我们这些平头小民，只见过病死的老死的。我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的心性吹没了，让你甘心做我那憨厚儿子的婆娘，甘心在这个小村子里住下。但我那儿子实心眼子，他日你若人大心大，骑上匹快马，背上把剑又回去了，我那儿子又如何是好。姑娘你在，我那傻儿子也成了个硬气的有担当的男人，我是高兴的。但姑娘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也说句实在话，你若是真能歇下心来，就在这里一辈子，我是高兴的，你的心性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我家儿子有福。若是你心中还有别的念想，姑娘那你就走吧，什么人什么事伤了你，但我儿子，一个乡下先生，他却是什么都没做，别人若是欠了你，也不该他来还。”
司徒霜看着这个农家财主，他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儿子，如所有父母一样。她父母活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福了个身，道：“我既来了这里就没有那回去的心思，若是父亲愿意成全，我必定待叔夜好。”说罢去取了素心剑来，递给林老爷子：“如今，我就和这乡下妇人一样了，再无半点不同，若是我有半点异心，就让那雷劈碎了。”
林老爷子接过了剑，道：“你家男人真不是个爽利的，烧个水罢怕是掉在井里了。”
他拿着自己的手杖，用那把剑拄了回去。
变文先生在司徒霜圆场后开了讲：“那李金阳觉得救不了西岭雪，就觉着想放弃。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这个郎子，哪里有过踏破铁鞋的苦楚？大黄昏的，他就往城门楼上一站，田翠娥在下面水汪着眼睛看着。都倒是这李金阳痴情，怕是要飞身跃下，全了西岭雪一片情意。若是如此，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好歹知道与尔同归。也不枉，西岭雪那万箭穿心之苦。但这红衣少年红口白牙，只说对不起，救不得西岭雪的性命，接着就要下城楼。城楼下有啥，是富家的千金田翠娥啊，合着这是要放弃。如此看来，这李金阳真是个用情不深的，昔日百般滋腻，这相好一离了身，竟然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若是着西岭雪尚在人间，他若一纸书信断情，男娶女嫁，各不相干，也不算耽误。这西岭雪，是具尸体，黄土之下的尸体。你这边绫罗绸缎，她那边残破血衣，你这边龙肝凤髓，她那边纸钱冥镪。这不是放弃了和西岭雪之前的恩恩爱爱，这是放弃了西岭雪的一条命。若是多年辛苦，也算值得，谁指望你盼望一辈子？但这尚不足一年就足以放弃，想来就不是个情根深种的人啊。若是那田翠娥有些心思，就该知道，这样的男人，不一定值得托付。
这太阳西斜了，李金阳要下去了。可许着是苍天有眼，那西岭雪背着把素女剑就来了，那李金阳其实是高兴的，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情人又复活了，多幸福。但这西岭雪却是听见了他刚才放弃的言论，真是血气上涌又顷刻成冰。拼命所救不过如此，舍身所救，不过如此。这西岭雪的心是彻底死了，她只是抽刀拔剑，一剑刺进了李金阳的右肩。
李金阳是跌坐在地疼得叫唤：‘雪儿，你我情谊深厚，你这是如何？’
这西岭雪将剑抽出来，血都不擦就收回剑鞘里。将头上那根李金阳送的玉石发簪顺着城楼就扔了下去，摔了个粉碎啊。
那西岭雪说：‘你我之情，如同此簪。’”
众人听着，也算入迷，但司徒霜听着，却觉得有些惊奇。

那日城楼上的诀别，竟然也成了变文的一部分，他说的也对，也不对。
当她走上城楼，是有一瞬间的惊喜的，她要看见她年少的情人了，她是欢喜的。她长眠了接近半岁，生怕容颜有些改变，正上了城楼。她听见他说要放弃。所有欢喜成了失落，所有爱意成了恨意。
当日护他周全，是因为深爱，否则哪个人生父母养的喜欢万箭穿心？她深爱他希望他活，就做了，就当了靶子，因为她爱了。她以为他也深爱她，这样也不算白死了，毕竟救的是个相爱之人，直到她听见他要放弃。在他心里，她有几斤几两？在他梦里，她有出现过几回？如今城下站着个俏丽女子，而他在城上说要放弃，下一秒是不是就会飞奔到城下，娶妻生子，留她在冰英冢，作具艳尸？
这个人值得自己为他和黑白无常做交易吗？这个人，真的值得为他而死吗？纵然自己不死，这个人也承受不住自己的深情吧。
当他垂着头一如一个犯错误的孩子，她拉住他，说，星云。
下一秒，她把剑在他双肩各刺一下，算是还了她为他付出的手臂，当那个少年一脸惊恐的跌坐在地上，唤她的名字。
她只是拔下那根水晶簪子，扔在地上，用素心剑击个粉碎。她说：“我从来不要廉价的。你我二人，各不相欠了。”
司徒霜在和林叔夜的旅途里生了场病，她极少生病，更何况有火灵芝。怕是因为心中那股灼烧的痛感，她倒是缠绵了床榻数日。一个叫林叔夜的傻角儿整天端茶递水，她病了至少有半个月，一些老郎中说，她怕是活不了了，但那傻角儿还是日日煎药倒茶。
半月过了，她穿着白衫子从床上坐起来了，林叔夜是极其高兴的。待她彻底康复，这傻角儿就要向她辞行了，说，家里父亲惦记着，要赶忙回家。
司徒霜也不留他，只送他走，当他转身走了，司徒霜却觉得昔日他背起来沉甸甸的书箱子如今却是轻便了？她耳力极好地听见里面书本的颠簸声。
“哎！”她几乎没怎么叫过他名字：“你那书箱怎么轻了？”
“哦，小生正要去取修好的砚台。”林叔夜说。
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司徒霜看了个明白，一把扯住他的书箱：“就你那点道行也来骗我？砚台呢？”
“当真在铺子里修着。”林叔夜道。
“那我就随你一起去，”司徒霜抓住他的领子说：“你若骗我，我定不饶你，总不能放你这种满口谎话的去教乡下孩子。”
“哎呀，女侠饶命啊，前些日子小生囊中羞涩，当了那砚台去吃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女侠就不要追究了。”
“呆子你说，”司徒霜道：“那不是你的命吗？是不是你将那钱变成汤药让我喝下去了？”
“没有没有，”林叔夜道：“女侠的病花费不多，不足为道，确实是小生吃酒了，多吃了几回酒了。”
司徒霜倒是放开了他，取下发上两根金簪子：“把砚台卖到哪里去了，我们赎回来。”
待众人听完了变文，散了席。林老爷子叫两口子进了正房，他在椅子上坐好，从怀里摸出一副银镯子递给林叔夜。
“别说我不疼孙女，我也是喜欢得紧，只希望她比你机灵，”他喝了口茶，又道：“你平日教教这姑娘识文断字，儿媳妇再教些功夫，他日成了年，别随便找个村夫配了，也让她见见世面。待她大了，我这个做爷爷的，再给她一把剑，什么素女剑。”
素心剑啊，司徒霜笑笑，并不说话。

每一个新人物都很喜欢，尤其是林叔夜，不管司徒霜与林叔夜在一起，是出于感恩或是其他，至少，她都安稳地活着了，有一个全心全意待她的人，有一个温暖的家，这样很好了，看着她能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好。
坐公交车上，看到林叔夜对司徒霜，泪目了一次又一次的我

谢谢乔乔的贺文，好喜欢林叔夜啊，他没有所谓的尊贵身份，他很平凡，很普通，甚至没有什么大出息，可是他真爱我雪真疼我雪，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不如寻得一良人安稳一世，希望他和雪儿一生幸福~

又一次被大大的文直接戳到了心上假期最后一天能看到这样一篇好文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