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引鹤-相什 [年下双复仇/执念

楔
如花的三月春，京城好不热闹，偏偏那离京的小道，隐匿在萧条静谧的林中。
远处的马蹄车碌声愈演愈近，这葱郁之中，才多了几分生气。
“少爷，这芝麻糕再吃不得，”伶仃的小鬟，一着青绿，悻悻地收起跟前的小玉碟，既而道，“少爷火气旺，再吃几个，怕是又要发热！”
不过十三的少年，在颠簸的马车中坐立难安，咽下口中最后一丝甜美，他又不语地望向窗外。
小鬟忙伸手为他掀了掀帘子，三月初春，正值佳季，清风飒飒，让人越发舒坦起来。
他却不似有什么兴趣，只眨着一双乌黑的眼，随意地听着马车前车夫与老管家的三两闲谈。
怎知天公作人，偌大的林中，霎时大风作起，气压俨然低下一截来。
未及众人反应，却被四五个人围住了去路，只见其中一人蒙面快步前来，一下便切断了马绳，一个猛踹，激得那马一声狂嗥，又奔得无影无踪。
那车夫见状，摸向腰间的佩剑，跳下车去。丫鬟早是一身冷汗，拉紧了自家少爷。
不几下，空气中便有了股血腥味，丫鬟却松了松手，“少爷，一会桃知一推您，您就跑，一路向东，千万别回头，那处有户人家。”
少年执意扭头望去，车夫和管家都被放倒在地。
他的心脏咚咚地作响，大脑却无比清晰，若是他有什么不测，父亲怕是哼都不愿哼上一句吧。
他想到。
便固执地闭上了眼。
哪知忽地，却听见桃知一声惊叫，他慌忙睁开双眼寻去。
眨眼间，一袭白衣便闯入眼中，夺目明艳。是个男子，身姿翩翩，执剑自若，银色的锋刃上隐约透出寒光。
他呆愣，一时痴了眼，像木人般看着那行云流水的剑法。
待贼人落荒而逃，桃知一个激灵，“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来人三两下收起长剑，转过身来。
“举手之劳罢了。”他抬头吐出几个字。清秀的脸，细长的睫映下虚影，排下眼睑，他眯了眼，却似笑非笑，他双眸极黑，却又更显迷离不清。
桃知匆匆去馋起见了血的二人，伤无大碍，只是血流不止。
那人便扯下衣袖，打算扎在伤口上，“小少爷，来搭把手。”
靠近了些，他一边替男子摁着布襟，一边不自觉地打量他。男子面容似玉，看来年纪绝不大，不想武功却了得。穿着朴素，腰间却携着一块色泽纯正的玉，细了看，上头琢着一只白鹤，鲜活灵动。
老管家定了定神开口道：“公子贵人，敢问大名？”
“宋知言。”那人低吟。
“宋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未等管家一语道完，男子便扬尘而去。

1
四年后
冬至刚过，天气逐渐转了凉，茶馆的生意也就好了起来。
宋知言百般无聊地双腿一翘，在暖和的大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清茶。城南的“砚月”今天格外的热闹，人一多，厅间难免有些吵闹。
他大力地皱了皱眉，正打算走。
身后便传来熟悉的男声：“哥。”
宋知言闻声，哗地转身，脚结实地踹上来人，“许临川，你还知道出现阿。”
嘿嘿两声，一张大脸晃到他眼前，一对熟悉的桃花眼，这便是许临川了。
许临川是城北大药堂掌柜许老的次子，生性轻浮好玩，年纪还小时就被一双父母溺得很，越长大越沾染上恶习。后来不知怎地，阴差阳错被宋知言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竟收敛了气焰，逐渐懂事起来。
为此许家二老又惊又喜，非要收宋知言作义子不可。
事实上，许家经营药堂收益并不算太多，不过他们家几辈净出医学人才，大多都还在官家做事，一来二去，必然也要受人几分尊重。
许临川就着木椅呼地坐下，“哥，我打听到了些东西。”
“你说。”
“记得咱们上回在城北拦住的那个傻子吗？”许临川有些严肃地皱皱眉。
宋知言若有所思，浅浅地应了一句。
“他可没傻，”他用手捻了捻下酒用的花生米，“那天我去城北的茶庄找人，见他在小巷子里头数钱，唷，那副精明的模样，哪会是傻子？分明比谁都诈人。”
“那你是问出什么了？”对面的人眯了眯眼。
许临川根本就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道：“用了点特殊手段，他一害怕，就招了。哥，他说当年策划谋害你们叶家，沈家也出了一份大力，剩下的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问不出其他的了？”
“我看着是。”
宋知言听他说完，脸色没有几分变化，只是咕嘟地咽下一口茶水“再说吧，礼尚往来，拿走我多少，哪天也得要还我多少。”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两人扭头望去。
声音来自一个面容娇柔的姑娘，她着一身粉衣裳，并没有带什么首饰，只披着一件雪白的鹅绒披肩。
许临川看了几眼，低头附到宋知言耳边，仿佛不经意地吐出几个字：
“常瑜宁。”
常瑜宁是常老将军常德鸣的爱女，她的大名在城里也是颇有名气，谁还不知道老将军对早逝的正妻留下的这么一对儿女怜爱得很。
她正面露难色，厌恶地瞪着一只伸向她的手。手的主人也是个有名的公子哥，宋知言打量着他，猜出他大抵是王家的独子王宇。常瑜宁平日都只在常府里藏着，即使出行也极为低调，王宇只当她是个身家普通，长相姣好的女子也并不奇怪。
王宇的手又近了几分，宋知言紧了紧眉头，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停在常瑜宁跟前，出言不逊：“不想王公子竟如此没有眼色，怕是常姑娘脾性太好。”
他特意加重了“常”一字，王宇的脸果然唰地黑下来，他哼了一声，甩脸就走。
常瑜宁消化完眼前刚发生的事，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盈盈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人群中挤出一个小丫鬟，鞋踩得嗒嗒响，一上来就捧着常瑜宁的手东看西看，又全身检查了一遍，急冲冲地直嘀咕：“都怪我不好！不该走开去给小姐摘什么花……”
常瑜宁拍了拍她的头，随即转向宋知言，满眼笑意和感激：“瑜宁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没过多久，就见宋知言和许临川抬脚跨出“砚月”的大门槛。
“你说你英雄救美怎么还要装矜持，”许临川一脸打趣道，“趁着这个机会和瑜宁姑娘增进增进感情多好。”
宋知言扬了扬眉，驳他几句：“我英雄救美，你激动个什么劲，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他摊了摊手，表示否认。
现在正是冬季，天刚下过小雨，地面难免有些泥泞，宋知言还没来得及提醒懒散地站在水洼边的许临川，就看见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激起一摊水，糊了他一身泥巴。
他惊叫一声，却听见宋知言在一旁哈哈地笑，只能无奈地呸了句，“没良心。”

文笔大概是这样的!
聊几句废话嘿嘿
宋知言可能是一个不太在意世俗眼光的人，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心思缜密，一步步下套等着击溃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没想到无意间也收获了楚亭江的倾心。
楚亭江是个很执着的人，有占有欲，
会执着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我看来是个很有魅力的硬骨子。

你里九妹来了

2
热闹的集市中满是叫卖和讲价声，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一辆马车显得格格不入，那是一辆极大的马车，途经之处人群都自动避让出一条道来，自然也就引起一番议论。
捏着手巾的小姑娘纷纷好奇地探头往车窗里望去，一下对上一双凌厉的眸。
车中的男子有着一副好面容，棱角分明的五官，挺拔而又端正，轻蹙的眉下是一双如墨的眼，深沉得令人不可自拔。
“少爷，这城已经逛完个大概了，不知少爷感觉如何？”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老管家。
“人太多了。”男子避开路边少女们投来的热情的目光，眉头始终没有放松，尽管他看来不过刚成年，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意气风发和沉稳。
忽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严叔，我托你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人听罢，竟也笑了起来，“好。”
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人群突然又喧哗起来，
“看这排场挺招摇阿，怎么是没见过的面孔？”
却听一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不就是楚家刚接回来的私生子嘛，没名也没分，现在楚千策人也老了，家里就养了俩姑娘，当然得把这唯一的儿子接回来咯。”
车夫吁地拉紧缰绳，马迅速地停了下来。
掀开帘子，一个身影大步跨下车来，很快挺直了身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木门上的牌匾——楚府。
“亭江少爷，桃知给您准备了点心，这会许是放在您屋里了。”
楚亭江迈过门槛，侧着头应了好，随即又补上一句：“严叔，你也去歇着吧。”
“欸，好。”
独自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路尽是清丽和气的光景，可他的心却不由得跳得极快，叫人难捱。
他楚亭江回来了，回到这有着悲伤和痛苦的是非之地，回到这让他日夜不忘的执念。
他多渴望，渴望能够让曾经夺走他一切的人感到后悔，渴望再次见到那张脸，如精雕细琢的玉一般，有着那么干净的气质。峰回路转，从那天起，楚亭江就无法忘记那个人，如梦。他的面容，他的身影，他的音色。
天色渐浊，风便有了几丝凉意，他轻抚小碟中的芝麻糕，拂袖将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次日早晨，桃知端着木盒，一边往桌上摆各色的菜式，一边直溜溜地盯着楚亭江。
一顿早饭很是丰盛，下人听说是将来的楚家主回来了，必然要好生伺候着。
楚亭江只觉得头有些昏昏，不自在地从榻上挪下身来。
桃知憋红了脸，大吁一口气，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少爷，您是不是受了寒？”
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去找严叔给您请大夫。”没等楚亭江作反应，他就已经夺门而出。
不到一个时辰，听见她匆匆地敲门，随后领进来一个人，又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那人是一身白袍，神色从容不迫，楚亭江顿时心里一惊，眼神向他胯边寻去。
一颗青白的玉佩，上头俨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
“今日许老有事出访了，”声如珑璁，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楚亭江的神经，他垂眸，拱手道：“在下宋知言。”
自己还没动身去见他，没想到就这么歪打正着。
宋知言并没有察觉什么，让他伸出手，替他把脉，“宿醉加上受了风寒，头疼和没食欲是正常的，开几味药，休养几日便好。楚少爷刚来，可是有什么水土不服？”
他抽出一沓纸，取了笔，挥袖写起来。
宋知言果然像以前一般来去匆匆，丢下几张处方，就告辞了。
楚亭江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便思索着。
如何才能再见？

3
宋知言这天是正巧经过许家药堂，就被捉药的小哥给逮了个正着。他读的书真不算少，又有许老提点，那小哥便求他去楚府看看人家刚来的少爷，说是昨日刚来就受了风寒。许老今一早就赶路去了临城的人家。
他想了想，还是去了，现在他正闲得慌，好多事情，得要他韬晦待时才行。
得耐心等那些人露出马脚才是时机。
楚家的人真是大惊小怪，他们家公子体格结实得很，宋知言一摸，只觉得脉搏节律整齐，不过是宿醉。
宋知言回到宋府，打算去看看宋翊。宋翊原本是那御史大夫，后来便告老辞去职位，此时正提着笔，兴致勃勃地在院里作画。
“回来了，”宋翊没有抬头，认真地描着一笔一划，好一会才问了话，看起来心情不错，“午膳都备好了。”
宋翊今年四十有三，实则正是当头的年纪，身体却不大好，幸亏他只爱写写字作作画，宋知言凑近一看，这蛇还画得有模有样，忍不住调侃两句：“画得不错。只是，这蛇怎么还长爪子？”
宋翊气得抽手把卷轴一收，也不顾及未干的墨水，“胡说八道！你老子我画的是龙，哪是什么蛇，你这人，满嘴戏谑！”
“别气别气！是龙是龙，绝对的好龙！”宋知言哪能诚心气他，立刻就服了软，给那老爹扶去用膳。
事实证明，这对父子还是有的聊得，宋知言跟宋翊聊得那是有来有去。宋知言舀了勺蛋羹，又听宋翊开口道：“今日你出门后，常家公子来找过你，说是要道谢。”
“哦？常凌？”
“是，说是谢你那日出手救下他妹妹。”
宋知言恍恍惚惚地回答：“一点小事，有什么可谢。”
“那可不是，人姑娘可是一家子的宝贝，你护她时就没有别的心思？”宋翊蹬蹬他，示意他停嘴别吃了。
宋知言不以为然，“哪能啊，您快别想了。”
楚府，楚亭江翻着手里的书，怀着点心事，不久就是科举的日子，这几年心血如何，到时便要见分晓。

暖 (ꈍヮꈍ)

4
楚亭江从十三岁起便跟着一个先生学文习武，与人不同是，他读书牵涉极广，且许多有自己的想法。那先生据说是个颇有名气的人，可惜个性怪异，收徒始终随心意，不知哪天却一眼相中他一个瘦弱的小孩。
先生说，他还是个小孩，骨子里就有些傲气，别人都是看不出来，他天赋极好，还需人指点迷津。
楚亭江与他这师父相处久，自然也摸出些事情。师父年纪轻轻便受旁人敬重，说是敬重，不如说带着几分敬畏，他唤作淸玄师父，性格确实怪异，缄默，又极为严厉，犯了点小错都免不了罚跪。楚亭江还真的不甘，犟得很，就这股子气，他就能比谁都刻苦，何况，他还有着自己的执念。
这个时段，“砚月”难得的安静下来，那柜台上倚着一个女子，风姿卓越，兴味索然地晃着一把薄扇。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木门旁，快步地走近来。
“饿惨我了，”许临川很自然地凑过来，“有什么吃的没？”
这女子便是茶馆的女掌柜，名叫尤映妧，生得那叫明艳动人，又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这掌柜做的也是清闲安稳，她摆摆手道：“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