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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门推起来有点费劲,门板触到了门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桌椅摆放整齐考究,吧台内的调酒师听到铃铛作响后停下了手中擦拭高脚杯的动作,抬头轻声说道:“晚上好……克雷玻尼斯小姐。”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伊芙雅才将扫视店内环境的视线移回了房间内唯一可以进行对话的对象身上。随即露出了微微释然的笑:“晚上好,韩吉。”
“今晚真是既出乎预料又平淡无奇。要来点什么吗?”韩吉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问道。
伊芙雅微微提起裙摆,在吧台前坐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我想喝醉,韩吉。伏特加就好了。”她顿住话头,稍稍沉默了片刻,“你好像早就对此有所预测。”
韩吉将厚重的古典杯推给她:“就想着你今天晚上会不痛快。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伊芙雅端起杯子,没有接茬,啜饮了一大口冰凉又火辣辣的酒液。
“所以说……你怎么样?”
“我?身体健康工作稳定工作待遇高还有一个有钱的爹,一切都好。”伊芙雅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杯子外壁上凝结的雾气发呆。
“别打岔,正经点伊法,你明白我的问题。”
伊芙雅笑了:“被你警告‘正经点’可真是笑话,哈哈。”
“伊法!”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你等我笑够了……”
笑声响亮,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韩吉只是担心地望着她,再无奈地叹了口气。
笑岔了气的喘息声渐渐取代了爽朗的笑声,又渐渐地平缓,染上了点哭腔。随即安静下来,伊芙雅无力地趴在了吧台上,拼命做着深呼吸:
“我感觉糟透了……
“韩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再也不会开心了。”伊芙雅戳着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绞住了,比我活过的二十多年受过的所有病痛加在一起,还疼。”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的……”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眼睛,“我可以很肯定地说,韩吉,你所认识的人里绝不会再有像我这样失恋分手如此窝囊的人了。”
吧台内的韩吉看着她,一言不发。若是按照调酒师的工作内容,她必须倾听客人的心声,并主动将鸡汤双手奉上。可今天,面对她,韩吉无法选出什么合适但鸡汤来讲,说不出理由,只是心里明白,这对她没什么帮助。
伊芙雅就那么坐在那里,全然一副一蹶不振的架势,也是一言不发,不哭不闹也不歇斯底里,只是擅自拿过韩吉放在手边的酒瓶,一杯接一杯地把浓烈的伏特加灌进胃里,偶尔抬手擦擦被酒精辣出来的泪水,伸手焦躁地揉乱自己的刘海,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宛若机械一般呆滞木讷。
想说些什么阻止她,想为她做些什么,但即使做了什么也无法改观,这一点韩吉心知肚明。理性与感性在激烈冲突,却谁也不向谁妥协,无力感从心底溢出,连自己的动作也跟着变得僵硬。
“……我借用一下卫生间。”
说着伊芙雅离席,一只手紧紧压着自己的嘴巴,跌跌撞撞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这副模样,不是躲在隔间里痛哭就是忍受不了酒精的灼烧感呕吐吧……
韩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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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里,伊芙雅伸出手指压着自己的舌根,将胃袋已经暖得灼烫的酒液疯狂地呕吐出来,泪水在脸颊横流,不知是伤心而流出的泪水,还是呕吐反应所分泌的生理盐水。担心呕吐的声音被外面听了去,她拧开了数个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掩饰着她的不堪。
……随便哪边都好,如此难受的状态竟让她体验到了一丝解脱的轻松。
像是心中的沉重感得到了一点点的减轻。
伊芙雅轻蔑地笑笑,分明减轻的只是一点胃袋里的重量。
恶心的感觉再度泛起,容不得她再多想什么,立刻再次俯下身去。
……
一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胃里的灼痛感几乎消失,伊芙雅才关掉水龙头。虚脱似的依靠在洗手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更换着肺里不愉快的酒精气息。稍做休息,直到泪水不再分泌,她对着洗手间里的大镜子补了补被眼泪弄花的妆,稳了稳神,走出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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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伊芙雅重新返回吧台附近时,她注意到又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正摆弄着一只高脚杯在和韩吉低声说着什么。见她靠近,两人默契地停止了对话,不约而同地望向她。这种浅显易懂的,十有八九她是刚刚他们谈话的中心。这一细节搞得她极为不悦,轻轻蹙起了眉头,甚至动了埋单走人的念头。
似乎看出伊芙雅神色不太自然,韩吉赶紧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并招呼她坐下。伊芙雅礼貌疏离地道了谢,落座并接过牛奶,小心地啜了一口。
这温度……怕是自己还未从卫生间出来时就将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的样子。得出此结论之后,心情好了许多,神色也有所缓和。见状,韩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