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后伏案针黹，并蒂莲栩栩如生却也颇显讽刺。出阁后的烦恼比比皆是。侧福晋独大却是心腹患。手中的针动动又停，动动又停，终是搁置，问道。）
：今儿甄宓何在？可是休息？若是去将她唤来，我有事同她说。
（自起后就不见她，她原是我跟前大丫鬟，该寸步不离才是。估摸是今儿轮休。）
@纳兰甄宓

（内务府下来的新茶叶，我瞧着顶好的云雾茶还欢喜着，却瞧着一式两份儿的也送给了侧福晋院儿里的人，两人对瞧一眼，谁也没说什么，各自转身出门，却在我前头提了脚儿，便是头也没回的去远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然是为福晋，可眼下的委屈却张不得嘴，生生往肚儿里咽。刚挑帘儿进了耳房，叹一口气，挽起袖子净手，清泠泠的水一晃一晃的，些许的让人出神。）
“姐姐快瞧瞧，方才巴布泰让人送来了，回回都是故意找你不在的时候悄悄儿送来，好像做贼似的，怎就不能大方着些，究竟是怕跟姐姐说话甜倒了牙还是怕成了您的牙祭”
“姐姐还在这儿呢，让咱们好找，福晋说寻您过去，有事儿说”
（前头一个我还没说要同她计较上两句，后头来的又把话噎在喉咙眼儿，分明想生气，可就笑着气不起来，应一声儿，端上晌午插的花瓶儿往福晋那儿去。左右乖觉挑帘子，绣鞋前头的蔷薇花就从裤脚儿便影影绰绰的露出来，将手上东西放在一旁小桌，转身过来福上一福）
福晋寻奴才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放下针线后便捧起了一旁的茶水出神，听得问安才回神。习惯性呡了口茶水——凉了。又随手放下，指了方矮凳让她坐下。）
（小桌上放着她新插的花瓶儿，她一贯手巧是我身边再合我心意不过的人。接下来的话我着实有些为难如何开口。示意了其他人先出去，一众婢子轻手轻脚离了。只余我和她。）
：甄宓，我记着你比我大上一岁。我及笄后就嫁入郡王府，也幸得了你们几个人陪着。旧时瞧着你和巴布泰感情极好，我也说会给你一份嫁妆，取消了你的奴籍放你去做个正头娘子。你可还记着。

（两旁人压了个手边出去了，心里头稍有些差异，可一时半晌又没接上思绪，便有着这一绺儿一抖跟着这些人带出去的风一道儿消散了。收回眸子往前上一步，一本正经的想问上一句，又不知从何开口。福晋这般郑重，一会儿自然会讲个分明的。可福晋这话听着，更把我这心颠的七上八下了。可是巴布泰个愣头子跟福晋说了什么？可他是个木讷的，哪里又那种好嘴皮子能一下子就哄得福晋开恩典了…那又是怎的，忽然提起这档子事儿，弄得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时接不上话儿来。眸子闪着心里头还想躲呢，可又不是几个丫头一道儿说笑的时候儿……）
福晋怎的忽然想起这事儿了……这不……这
（带着点子羞臊和一股子掩不住的喜庆气儿，好生顺了口心头气儿，才为福晋换上一杯热茶，接上回话）
再过这个年，便是奴才跟着您的第十个年头儿了，虽说主子恩典，可奴才想，就算以后……跟他有什么的，还是要继续伺候主子的，换做别人儿，奴才心里头可不放心，也不舍得

（瞧着她面上神色短短时间千变万化，有羞有喜也有恼意。大抵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然后有朝一日你听说可以嫁给他的心情。只是，我不是为了让她去嫁给她两情相悦的人，是要毁了她这桩姻缘。我难得做回坏人，也不知她是否会恨上我。）
（再端起她新换的热茶，听她道从前。前十个年头，她只陪着我吃吃喝喝即可，这以后啊，却又不同。）
：我真的很想全了你们的心愿。头前不说，是想等着他来开口求我，若是我赐的恩典到底不若他求来的看重你。可是如今…
：我在府上的情形你也清楚，侧福晋一家独大，我这嫡不像嫡的，也就空占了名头而已。你可明白？

主子又不是不晓得巴布泰，他不过个笨嘴拙舌的老实人，哪里敢登台面跟您求恩典的……
（我先前是这样想的，许…福晋是想把我指给他，可我心里头还没准备好，怎生福晋这般这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闷头儿就问自个儿，那几个平常伶俐的人儿也没见着先来揶揄调笑一番，也好让我有个说辞的……桃颜一点儿红晕，心头儿突突的，可听着后头，显然，并不是这意思。笑面儿也收了三分，再将眉眼儿投了福晋那儿。这……究竟是怎生……福晋说的没错，爷心疼侧福晋，认什么也挡不住，福晋心里头苦，咱们做奴才的自然比谁都晓得，可……）
福晋您别难过，觉罗家的男人从来是情种，即便，即便爷心里头看重侧福晋，能与爷并肩的，永远只能是您，咱端王府的嫡福晋。奴才知道您心里难过，但时日再长久些，爷的心总归会软的……
（我不晓得怎么安慰福晋，声儿渐收了末了儿，我瞧着她，委实心疼。女人这一辈子能指望的，还不是只有自己的丈夫罢了，而爷这长久以来，却从瞧不见福晋心里的苦……）

（难过么？大概有些，在少女怀春的年纪我也想过我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否会待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存了这幻想。可这短短的日子，生生的改变了我。）
：甄宓，我原不愿做这恶人，让你和巴布泰之间空留遗憾的。
：可是爷如今全心在侧福晋上头，前儿还为了侧福晋与我争吵了一番。
（谁家嫡福晋不掌权？只我们家格外不同些吧。我也不解过，因何女人的一生只能寄于男生身上，大环境使然，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认了。只是这男人我还是要同争上一争，即使如今我也并不爱他。）
：若是我说，我把你给了爷，你可怨我？

主子……说什么？
（我有些蒙，又有些愣，脑袋里好像有那么一会子是茫茫然的一片，然后很多个念想纷至沓来，我却抓不住一点儿思绪。只觉得心头沉沉的……越来越沉……此时却又分辨不清它究竟是为什么而沉重。是因为巴布泰吗？却说不上是这样，除了这，还能因为什么呢？做奴才的命就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是信命的，老天给了我这样一条路，那我走下去便是了……我不晓得这当间儿是隔了多少时候，才慢慢儿跪在主子跟前，两眼还是有些怔怔的）
奴才不敢怨主子……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主子难过便是奴才无能，如今……
（这会子，心头忽的又涌上一股子酸涩，然后鼻腔瞬间就堵塞起来，竟是没出息的掉出三两颗泪豆子来，待得喘息一口，竟又是几颗划过脸颊。其实，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可懵懵懂懂的，却就是郁郁心酸。）

（我的心如今大抵也是冷了，不像从前，有人在我跟前哭一哭我慌张的恨不得同她一起哭得好。可如今，一个从小伺候着我陪着我长大的人，我竟想着让她去做我夫君的妾。她跪在我跟前，却不是为了求我的恩典，她说的是不敢怨我。我仿佛感觉眼睛一阵干涩，心里也沉沉的，不知作何言语。她似乎是哭了，眼泪落地的声音在满室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打凳上起身，走至她面前，扶起她，拿了帕子轻拭她面。）
：终归是我对不住你。只是甄宓，我的身边不过你及南夭两个知心人，南夭又不比你容貌出众。
：不求你能明白我的情非得已，你若怨我也无可厚非。

（她明白得紧，也转得很快。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走到如斯境地。当初额娘问我带哪几个陪嫁丫头，我本来不想带她，可额娘说带着吧兴许用得上呢。现下才明白，这就是额娘所说的用处了吧。）
：我们这俩主仆一下整得，其他人见了不定以为怎么了呢。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我这儿近来也不需你伺候。尽管你不怨，可是你…终归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