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月上梢头。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长衫,黑色的眼眸,像是整个人都融进这漆漆的夜色。唯一摇着点点亮光的是他面前一盏河灯,明明灭灭地,晃着他的面庞。
“干爹。”扎着小辫的女娃娃从他身后跑来,他转过身,眼底重又沉入一片暗色里。
“阿岚最近可有想干爹?”
“当然有!”女童忙不迭地点点头。
“有多想?”
她伸出两臂,自空中比划出一个圆形来,从上到下,夸张得有些滑稽,“这么这么想。”
白衣的男子踏着月色走来,眼里是爱怜的神色,“这孩子,倒是与你更亲近些。”
黑小虎看看怀里的小人儿,瞟他一眼,道:“若是你编头发的手艺再精巧些,应当会比我受宠的。”话间便解开她的头绳,将两个扎得歪歪扭扭的辫子拆了去。
“……”
虹猫看得肉疼,一晚上的心血就这么毁了。天晓得他是如何绞尽脑汁才勉强扎起这两个辫子来,且不说拽掉了阿岚多少根柔软发丝儿,光是头绳就断掉了不知多少条。阿岚活活成了他手下一只待宰的小兽,战战兢兢,眼里闪着泪花儿,却又懂得体谅父亲的笨拙和努力,于是便自己咬着牙忍下来断发的疼痛,将这一段难熬的时候挺了过去。末了一照镜子,阿岚险些要哭出来,看着亲爹一脸的踌躇模样,眼里有些许期待:“怎么样?”
小阿岚索性一闭眼,一咬牙,狠狠点了点头,他在一旁满意地拍拍她头:“都说女儿家难养活,也不过如此么。”阿岚默默走着,内心一阵颤抖。
怎么会……好养活……
只是因为跟了这样的爹,要求高不起来罢了。
从半个月前开始,她的亲爹,就拒绝了邻居家那个善良体贴的姨娘为她梳洗打扮的美好心意,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而难得的是这么多天他的手艺没有丝毫的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