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表情包#

很难解释为什么如此漂亮的一次猎食行动会被血猎撞见，我敢保证全过程持续不到一杯朗姆酒的时间，不那么晴朗的夜显然也归属我的阵营。
没办法，事已至此，这段待在人类的餐馆里假装是被放了鸽子的贵族少爷的时间好像已经跨越了一个世纪。但从我与血猎打交道的那点微薄经验来看，困在这儿还要好受一些。
但实在也有些太久了，从没尝试过的精致菜肴像放过了期的香水，于我而言已失去它最重要的价值。手里的刀叉僵硬来回，像完成任务一样咽下恰到火候的小牛肝，但不得不说，邻桌那位皮娇柔嫩的真正的贵族先生才比较对我胃口。
草草咽下碟子里的球甘蓝，我开始打量周围三两簇拥着谈笑的更可口的食物。

将外套递给侍者，向他报出事先约好的桌位。威廉姆斯男爵夫人几乎是在会面前一秒致达的失约歉意让我有些不虞，但美好的夜晚和可口的餐饭显然不能浪费。
只是孤身一人也未免显得太过寂寥，目光四下里扫视，希图捕获一位闲暇的商业伙伴——尽管有些失礼，但说不定还能签订一份新的合同。
然而造物主却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那张在肖恩手中见过的、扁平单薄的黑白照片，在这里化成了活生生的、彩色的人像，短暂地摆脱了照片上阴郁瑟缩的气质，在明亮华丽的灯影里用另一副表情面对这世界。
止住想将我领向事先安排的有着良好的视角的临窗座位的侍者，侧首对他低声地吩咐。
“劳烦问问独坐的那位先生是否乐意接纳一位错失了座位的客人。”
知趣的侍者当然不会询问来由，几分钟以后预定的座位就坐上了一对年轻幸福的夫妇。

时间的流逝通常轻易而草率，唯独在百无聊赖之时留有余裕。
出众的目力此时只能用来清点卷心菜叶上的褶皱，手里刀叉漫无目的地来回，我几乎能在身周细密的人声簇拥中听见自己不存在的心跳声。
于是，反常地，我没有抗拒来自陌生人同桌吃饭的邀请，终于，我周遭滞涩的空气因为新鲜人类的踏入而重新流动起来。
精致的礼仪与面孔，鲜活的肌肤与血液，我的触觉感官进入前所未有的敏锐状态，我羡艳却又鄙夷的族公子之一在对面落座，像一盘梦寐以求的佳肴就这样搁在眼前。
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我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要饿了更久，端出那套滴水不漏的假面，我务必像个真正的贵族一样彬彬有礼。
：夜安

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餐厅里算是安静，充斥着低低的交头接耳，这让我很轻松地听到他的问好。
“幸会。”
挂上笑意的答复再加上轻微颔首算是见面礼的致意，这几秒钟的时间足以让我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我甚至怀疑这位未曾谋面却早闻大名的先生是一块任意揉搓变形的胶泥：装在照相机的黑白匣子里，他是一个阴沉畏缩的青年；面对未来艾尔维斯的一位贵夫人，他或许又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帅小伙子；而在这里，在伦敦夜晚辉煌的灯光里，他又是一位谈吐谦和的绅士。
这让我迷惑不解，不过我乐意先为这位先生解惑。
“我是吉尔伽美什·艾尔维斯。”
告诉他时语调平和，就好像这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名姓。
“阁下是……？”
我有些好奇，不知这位神奇的先生来自哪一个大名鼎鼎的家族，遗憾地，肖恩并没有告诉我这一点，也只好劳烦我亲自询问。

艾尔维斯。
如果这场会面发生得更早一些，想必我此时的心思都将用在羡艳他道出自己姓氏时坦诚又自然的语调，被伦敦抛弃的角落里有的是人为了一点面包屑无法入睡，却也有人生来就有资格在丝绸鲜花里安眠。多羡慕啊，在吃饱都是奢望的昨天。
但眼下实在没有充裕的感慨时间，在他的问句落地的这一秒，我突然意识到与“艾尔维斯”的瓜葛已经深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机械地运转手腕，肢解的却是碟子角落的生菜，借短暂的咀嚼时间逃避问题，到今天为止，我尚未思考过在这样一个场合介绍自己的情形。
回答得几乎有些仓皇，只能抱希望于我尚算和缓的步调不至于露出马脚，但愿。
：西莫伊斯——我的名字。

艾尔维斯。
如果这场会面发生得更早一些，想必我此时的心思都将用在羡艳他道出自己姓氏时坦诚又自然的语调，被伦敦抛弃的角落里有的是人为了一点面包屑无法入睡，却也有人生来就有资格在丝绸鲜花里安眠。多羡慕啊，在吃饱都是奢望的昨天。
但眼下实在没有充裕的感慨时间，在他的问句落地的这一秒，我突然意识到与“艾尔维斯”的联系已深到难以掌控的地步，事态向我所不擅长的领域发展着——可你又能指望一个独居的、不受重视的低位吸血鬼掌握着多庞大的消息网呢。
机械地运转手腕，肢解的却是碟子角落的生菜，借短暂的咀嚼时间逃避问题，到今天为止，我尚未思考过在这样一个场合介绍自己的情形。
回答得几乎有些仓皇，只能抱希望于我尚算和缓的步调不至于露出马脚，但愿。
：西莫伊斯——我的名字。

还真是不虚此行，至少我知道了这个家伙的名字，是吗？
一点也不是。
然而没有姓氏也没有来历，还有对上等小牛排毫无兴趣的这个家伙，实在让我想起某位小友——只不过他对小牛排的热爱真诚多了。
正在这沉默的间隙，一位贵妇人牵着紫罗兰的曳地长裙从桌边翩翩而过，吃吃笑着向鼎鼎大名的艾尔维斯先生问好，尔后用一柄长长的羽毛扇遮住小巧精致的红唇，扇着乌黑的羽睫打量艾尔维斯的商业伙伴先生。
“夜安，克丽斯普太太。您的先生可等得太久了。”
咯咯笑的贵妇人婀娜地离去，还不忘回头看看她新认识的栗发小伙子。
——看来他的确具备让亨弗莱小姐神魂颠倒的资本。
刀刃在皮鞘里铮铮作响，是时候了。我礼貌地目送克丽斯普太太远去，在侍者送上的炸鱼上挤上柠檬汁，转过眼正视他。
“是个好名字。”
事实上我并不了解这个名字。在炸鱼上切下一刀，我又问。
“听说阁下与亨弗莱小姐私交甚笃。”
抬眼时神色波澜不惊，甚至一双湛蓝里泛起笑意。

我听见警铃大作的声音，嗡嗡震着脑袋，恐惧的喉舌几乎要顶破我的骨肉，张牙舞爪地为这场交锋判负。
亨弗莱小姐曾在我的宅邸逗留，她柔软蓬松的枕头下或许就藏着我递给她的燧枪，我自诩缜密，可计划的每一步骤都踏着错误的鼓点，高歌猛进，向着万丈悬崖。
多可笑，在这个夜晚之前，我仍天真地以为贵族小姐任性的弑夫戏码只有两个知情人。
而我眼前的艾尔维斯少爷就像对他扔下的这句话的分量一无所知，以平和的笑容，寒暄的语气，以高明的捕猎者姿态，为我布好陷阱。
维持着面上笑容的一小段僵硬的安静里，总算控制住了不稳定的心绪——要是对面这位早已查了个水落石出，我绝无法如眼下这般安坐着思考对策。倒是艾尔维斯少爷，他是否清楚他的对手可不是普通人类？
假作的无辜实在是有够不自然，赌的就是他没有揭穿我的筹码。
：据我所知，亨弗莱的女儿可不止一位

炸鱼混合着柠檬汁的清香，显得那样端庄。在金黄酥脆的表皮上再切一刀，划出交叉的切口，露出雪白的鱼肉，我挑眉反诘。
“可是搅得满城风雨的亨弗莱小姐只有一位，不是吗？”
一位贵族小姐的失踪对于无所事事的贵妇人们而言，的确是下午茶和晚餐后最好的谈资。尤其是在她可疑的来历和低调的性格之外，还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在墨色的海洋里翻腾起不安的浪花，本就是意料之中。
我看着他那安静的一秒钟，无辜纯洁仿佛羔羊。但撕开带着绒毛的白色表皮，狼在月色下低嚎。
这一点，我当然可以证明。
轻轻地露出了然的微笑，直到叉起的细腻雪白在细嚼慢咽之后被完全吞下，我才打量他盘子里蔫头耷脑的蔬菜，礼貌地做出判断。
“看起来这里的菜不是很合你的胃口。”
虽然传回来的消息支离破碎，甚至还有彻底到让我厌烦的荒谬，但披沙沥金之后，总归有所收获。

：真可惜，不管哪位亨弗莱，我都无缘深交
报以我最擅长的微笑，看上去优雅又坦诚，尽管我们二人都深知其中必然不抱有一丁点儿善意，但此刻有的是功夫容我周旋——目前看来，对座的人没有把我送上火刑柱的办法，否则他的这一步棋将不是不痛不痒的试探，而我也尚未强大到敢于一口咬断他的咽喉，公然与整个艾尔维斯为敌——We're even.
脑子里乍然绷紧的弦渐渐放松，短时间内汹涌的情绪起伏甚至促使我送了一小块动物内脏入口，尽管它已没有温度，在我的口腔里肆意散发着难以容忍的生腥气味，或许我实在是需要什么压一压喉口还未退却的不安全感。
生疏地完成咀嚼的动作，向他扬了扬手里的银叉，但愿我的表情可以维持自然——我嘴里的这玩意儿，实在是难吃得可以。
：离我的期望实在有些差距
状似无谓地耸了耸肩，多么值得称赞的表演天赋。

无论哪儿的风言风语，都不缺少对这位远赴重洋外的亨弗莱贵女身份成谜的情郎的揣测。但就像克丽斯普太太一样，没有哪位贵妇人会想到，她刚对之卖弄风情的小伙子，就是她们正热切寻找的纵火犯。
顺着他的话轻轻一点，平静的湖面上涟漪散开。
“那你与她，想必称得上交浅言深了。”
刀剑相交，火花迸射不过是一瞬间，但雪白的刀刃上留下了鲜明的烙痕。
刀刃归鞘，不改微笑，但礼貌的寂静已经把一切都说明。或许是赞同地点点头，我附和他的评论。
“这里的鹅肝确实不太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炸鱼排。”
从这个角落望去，疏星薄云只能蜷缩在视线的一隅，低挂在夜空。餐馆里的私语逐渐消泯，人群渐疏，但夜晚仅仅才开始。老一派的贵族们沉浸于衣香鬓影中的兵戎，而深沉漆黑的角落里，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故事正在发生。没有人知道它们曾始于何时，又将终于何日。然而，一切的迷雾终究将在旭日的照耀下消融，显露真相。
“不过这还是一次愉快的用餐。”
平局的判定无声无息，开场结束后，是短暂的修整时间。
“不是吗？”
轻松地带上反问，我继续享用可口的鱼肉——至少这还能谈得上几分自在。

我没法不去在意他暧昧模糊的词句之下的意图，是挑衅抑或警告，堂皇的光明之下出生的贵族少爷，他礼仪备至的微笑后头，是猫科动物炫耀披风的剪影。
语言上的回击？还有必要吗，看起来我们亲爱的吉尔伽美什少爷早已有了笃定的判断，身为怀疑对象的我的一面之词不会产生任何正面作用。
——到此为止吧。
我无意再作没有意义的交谈，在这样一个人物面前，连给予肌肉的调令都得额外兜上几个弯子才能呈现出一幅没有漏洞的笑脸，这太辛苦了——不是吗？
：当然
不知是回答他还是我自己，含混地吐出一个多音节词，我刻意地拖动着目光途经石英挂钟，再移向渐深的夜色，最后回到面前这方餐桌时，端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明白他能懂这其中的暗示。
：恕我冒昧
不等他作出回应，我已踏进室外的黑暗里，万幸，是一片清冷与孤独——亨弗莱与艾尔维斯，订婚宴与暗杀，请暂时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