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旧精魂:读池瑜〉
@池瑜_【天真与世故】
真的认识小池的时候,是在暑假之后的事了。其实很早之前就像认识了,说了几句话,互写文评,但也仅此而已。14年时,十月,我高三而她高二,彼时我时间真真窘迫,等我脱离高考梦魇、进中文系就读时,换小池高三了。
就这样,两年晃晃就像肉铺店的老板刀起刀落。
等小池高考结束后,才算是渐渐熟稔起来,她也进入中文系就读,喜宋词而远近体诗,也不喜欢语言学。她的不喜欢我基本上也经历过,对于我们这样对写作与近代文学有热忱的人,就读中文系不啻是一种毁灭性的震撼与幻灭。
那些不快乐都似曾相似。
可她并没有放弃写作。以前同担任评审,总觉得小池的意见与评语太过温柔,是那种苦心劝导的方式向参赛选手喊话,在我这样裁决的人眼里看来,不免有一种距离感,疏疏的,像是隔着一片毛玻璃,有着一点距离的、朦胧的隔开来──后来才发现她是懒得引起纷争,而这样慵懒的调子却在文章中内化成一种舒缓而不紧凑的节奏,时间的跃动宛如猫步,悄悄更迭着。
从文本看来,池瑜在吧里的文不多,〈Deadlock〉、〈少年病〉、〈太美〉、〈纷纷〉、〈咖啡店30题〉,仅仅五篇内,当中就有三篇是以咖啡店作为基底、用甜美的氛围铺成本色,而她日后所说:「我写傻白甜,不是我擅长写,是因为我喜欢城堡傻白甜的相处方式。」这句看来像是辩驳式的说法,在〈纷纷〉中得到了证实,苦涩而粗砺的现实迸然如巍峨的冰山升起。证实了池瑜并不只是专擅于甜蜜的氛围,同样也表达出无限苦涩。
甜美以及苦涩,梦幻以及现实,二元对立论都在池瑜的文章里浓缩成一杯自体成形的星系,冒着咖啡的香气。
【纤细灵动的文字精灵】
提〈Deadlock〉和〈少年病〉,两文之间的文字应用很好,文风是精致灵动的,典雅中亦有诙谐的成分,使人看了不嫌乏味;无论是〈Deadlock〉或是〈少年病〉,文章底色都是「咖啡厅」、「一见钟情」,甜上加甜,甜美到令人恍惚。
〈Deadlock〉里的文章风格灵动。以钟大为主,珉锡为宾,开始是钟大的一见钟情,然后和珉锡逐渐熟稔(Talk)。池瑜的文章节奏没有一般短篇会犯的毛病,全文节奏不压缩紧凑;且提Deadlock的意象,僵局,没有弹簧的锁。这个意象贯穿全文,对比钥匙的另一半,像是象征两人携手才可打破僵局。
文中珉锡的情感略为淡漠,我却喜得异常,符合现实中大哥安安静静的样子,而团长天真得让人发笑,羞涩的少年一枚。人设就已经使人打动。
而〈少年病〉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当中一句话:「天意只是偶然,而自己掌握着必然。」我当时看,一面写完我的小说,我当下看见的一句和我Word档里的那句,完全的截然不同:「每个人的命运都被操纵着,我们是众神摆玩的悬丝傀儡。」这句我所写的和她的句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绝望和积极的对比。〈少年病〉里是充满着勇气与积极,探寻自己的未来幸福可以舍弃掉工作。而人设(是,又谈人设了)钟大一副从容、游刃有余的模样和一整个呆萌的大哥比起,简直就是〈Deadlock〉的人设性格互换,堪堪为〈Deadlock〉的互文。
而副西皮开度当然是他们的最大推手,尤爱钟仁那副吊而郎当的样儿,而少年病也是首尾呼应得巧妙;另两文的场景物品都很写实的写出,白描到一种令人身入其境的地步了,俨然有自己的风格能够树立了。
【那些故事,和声音有关】
那些故事,和声音有关。
曲目、乐声,大提琴、喇叭、钢琴……以及金钟大的嗓音,众声共鸣。可叹啊,这次没能变成童话……
如果说咖啡店系列是甜美而梦幻的,那〈纷纷〉便是一枚燃烧的陨石,轰然炸在雪地中,痛楚而平静,两个音乐人的恋爱故事。
这次,就不提人设了──因为〈纷纷〉的后记有池瑜的亲述。
纪大伟(台湾作家,1972年2月3日-)的〈同志文学,何去何从?〉一文里说:「对于『曝光』机会这种事,同志文学往往心内弹琵琶。同志文学的核心技术就是处理『不可告人秘密』──同性恋──的手工艺。其他文学并没有像同志文学一样将『秘密产业』视为核心技术。同志文学的参与者殚心竭虑,研发各种写作技艺,让读者『感受』(而非『看见』)秘密被揭露、秘密被隐匿、秘密被捏造的各式情境,让读者「感受』秘密牵连的罪恶感、羞耻心。就算同志偶然遇上丁点喜悦,这种喜悦也被秘密产业改造为『窃喜』。」而〈纷纷〉就是完全符合这样的说法。该去何从呢?是不可告人的、苦涩的、秘密的、现实而世故的。
在所有社会化的束缚中悄悄地绽出睡莲──同性恋──的意象,一裂幽幽微光自窗缝泄出的透密感,彷佛允许读者无声地打开木屋的一缝,窥看两人的相处变化,从恋恋,到怅怅,离别必然滑泪却只平静的揩掉。
是爱与不爱的差别吗?珉锡最后对钟大说的:「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是何等决裂的手势。而在里头,是怎样的声调呢?
众声喧哗中,偶然间,一条主音崩弦,如闪电乍乍的切断所有感官,戛然停止后,徒留空空的失落,像燃烧的陨石冷却之后,被纷纷碎雪悄悄覆盖……。
【少女与老灵魂】
池瑜向来在场景与人物的描述,将之一切细节化作为一种隐喻。文字凝炼,细腻典雅,有着现实主义派的仔细叙述,兼之现代主义的内心暗潮波动。擅长使用白描手法,景色不是空泛的带过,在〈少年病〉中将伯明翰冬日的天空,寒冷写得历历如绘;即使如在〈纷纷〉这样架空的世界里,仍然建立出一个完整而仔细的世界。
而在咖啡店系列中,店内的摆设也从不含糊,仔细描写,如张派笔法,将现实世界完整建构在小说世界中。并做足功课──在咖啡豆的叙述中可以看见这些知识背后,池瑜已然查好了数据,写起来毫不拖滞、毫不笼统,使人能更清楚了解咖啡随着种类的不同也有不一样的甘苦甜涩。
在池瑜的二元对立论之外,是一个操控文字的好手,纤雅细致,在每个轻盈点都如同天使飞翔的特技。少女与老灵魂是同等的棉花与铁块,而在她的文字内两者都得到了安顿与释放,就像手上的一枚金币,任意翻转便是新的风景。
文本连结:
〈Dead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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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tieba.baidu.com/p/3660124477〈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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