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践祚，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前儿步兵统领衙门通发三营全国征兵，八旗虎师、劲旅一并扩充，丰台大营率先作率，骁骑营一半军士充新，老干部歇的歇赖的赖，上下活累我一人】
嗐——
【我这么叹口气，剑眉紧锁，走在宫道上，就要出月华门了。身后兀的传来一声，我只做未闻，又走两步却听声又迭起，才一顿步，脑中还寻思着昨日营中染疴的将士，转过头来】
是您叫我？【并无大神色，只是道】

【见人回首，忙堆起笑脸，点头应和】
正是， 在下蒙古尔济荣渊，现在鸿胪寺当值，为鸿胪寺丞。大人从姓氏便能知晓，在下是蒙军旗的。蒙古男儿自幼好武，因而在下幼时常欲从军为将，后来，大人也看见了，做了文官，这一辈子是没戏了。然则在下对武将素来敬仰，大人前番主持军演，不仅龙颜大悦，连在下，心中也是热血沸腾。有心与大人交往。又恐冒昧唐突，惹大人不快，因此一直未到府上拜访。适才见大人叹气，似有心事，因而相询。还望大人恕荣渊无礼了。

【方一回首，见一人官神挺括，颇有精神，先一颔首示意】荣大人。
【久不与人生交，不妨这样一大段话道来，一时微怔，耐性听完，倏尔将衣袖松了松，耸耸膀子，一笑】什么叫，这辈子是没戏了？
【扳指于手上转过两圈，神色缺缺，思及营中重病兄弟，不免皱起剑眉来】无妨。鸿胪寺历来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军中事物，大概未所听闻？

嗐——
【我一听这话，嘴角一牵，再又颇有意味的摇了摇脑袋，神色肃肃迎向其面】孙某入京挂职前在定南、靖海从戎八年，也不过野兵一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最多也就是你们从文之人心中的点儿意象罢
【再一顿，摆了摆手】做不得什么准
【京中招兵出现疫病一事起初恐人人自危故而成了军务之中的最高机密，然则昨日军机处一道大烧棉营令下来，朝野震惊，这也就算不得什么机密了。眉间一顶，只是道】荣大人可知，一座大营之中，最害怕什么东西？

【昔年，太祖高皇帝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反明。开源铁岭，所向无敌。白山黑水转瞬之间，即被八旗铁骑踏破。为我大清帝业之基。然这其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举家迁徙，却也是可想而知，一将功成万骨枯，诚非虚言，然而即便如此，心中还是存着那不可能完成的梦、闻人后话，思忖片刻，道】
我不懂军旅之事，但既然大人问了，我也就试着说说，若是说的不对，大人一笑置之，切莫取笑荣渊，不然以后，荣渊可没脸再见大人了。
【思忖片刻，方试探着开口】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荣渊以为，这粮草只是表象。真正厉害的，是军心，大人请想，二三十岁的汉子，一顿两顿不吃，算的了什么？可怕的是，不知道粮草什么时候运来，不知道自己还要饿多久，这种恐惧一旦蔓延，轻则哄抢。重则军心涣散。因此荣渊以为，这大营里，最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的恐惧。

【清晨的阳光明媚如少女的容颜，洋洋的铺洒在汉白玉雕砌的桥群之上，金碧交与，反射出微微有些刺眼的光辉，待要人不自觉的眯起眼时，光又忽的淡了，我先一晒，点了点头道】
您说
【粮草重要，重要在须知大军一动，即便麾下止战将数员，兵卒不满千人，日耗亦不可估量。军心重要，重要在前路未卜之时人尽匹夫，备不齐而徒凭壮士之气，难有成效。他文员出身，能知如此，已经难得，遂一挑眉，拍了拍人肩】有些道理。然而能乱军心的不止粮草，还有疫病。

【话音刚落，便见此人神情一凛，二人本同道而行，骤的被人拉至一旁】
【也未推脱，只是被人连问三巡有些懵然，良久摸了摸鼻子，负手应话，面色稍霁】
这些尚在调查之中。
【再一顿，慢咳一声】骁骑营每年的马甲都是从八旗虎师中迭选，初初遴选时也未发现异样。军中饮食饮水全无问题，只是这兄弟，怕是保不住了

【到现在才明白他方才叹息为何。心中暗赞此人真是条汉子，与那些官架子十足的老爷们不同，他是真的在乎他的每一个士兵。视之如手足一般，想来，骁骑营的兵，也都心悦诚服的愿意听他指挥吧。可自己却帮不得什么，一来，自己不是学医的。二来，自己本是文官，若对此事过于热心，难免让人觉得，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之嫌。便只得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如此，就尽人事听天命吧。你尽力了。没事的兄弟，尽量不要让他们感染疫病，太医院可曾派人去过？

【新招选入营的将士，稚嫩虑轻，虽与他们未曾真正意义上的出生入死，但我仍清晰记得他等入营前清亮有神的眼，内里面满满当当的镇守关魂。如今他等信仰的国家第一个选择放弃他，我与韩大人，与数位旗主数位都统一句话都不能说，一个令都不敢下，不能相救，还要送他去死，内心跌宕，只从不与人道罢】
【是而叉腰笑了笑，终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一事要完全对众将士保密，上面怎么会派太医院来？工部发下来一营一袋儿干石灰粉，烧吧

【小时候，总觉得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很是可怕，在脑海深处模糊的记忆里，额涅哄着彼时啼哭的自己，说是神明在上，只要人行的正，便不怕妖魔鬼怪侵袭。待踏入仕途，却觉得这人心，比鬼怪还要可怕百倍万倍。魑魅魍魉有神明可驱，人心里的那点阴暗，又有什么办法驱逐呢？那是与生俱来的，也是不可消除的。纵是自己，也存着私心杂念，又拿什么要求别人呢】
【半晌，忽的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话题，似是问他，似是自问】
在下以前常听人言，不忘初心，如今，大人的初心，尚存几分？

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话问的怪，我答的更怪。雍观十八年入京，如今这才几年呐，自幼所学所冀，这就全都忘了。与人立在宫门之侧，大颗的门钉溢着灼眼的溜光，就着寒风灌进眼眶里，一时冰火难容，话也难恰】
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再一笑叹，亦只做笑言】孙某居之不倦，行之以忠吧

今天三号，也快完事儿了转现吧直接？

【细细琢磨着他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似不懂。却也只得点了点头，还记得曾经的自己，怀揣报国之志，入国子监，习圣人之言，遵圣人之训，待出了国子监，方知这大千世界，满不是那么回事。许多理想，只能妥协于无奈的现实。我原以为他是恨工部的，却不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自己一个鸿胪寺丞，帮不了他任何事，不能去请太医，也不能去军营探视，去了也没用，一个从四品的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来，欲图改变，得做大官才行】
孙大人心胸坦荡，荣渊佩服。或许，孙大人可以上报骁骑营的几位老都统？都是同僚，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