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愈高，望愈远，风愈紧。纤白的指压下翻飞的裙裳，隔却了凛风，可也留不住半分暖意。凭栏临风而立，稍抬眼，熠熠的星子映入了眸，独不见孤月。眼角现出了不与年岁相符的倦，我想是磨不去了——自他去后。）
（忽有足音临近，是轻而缓的。拢紧鹤氅，扬了一边眉，望向来处。）
来者可是孤客？

（是啊，我怎么忘了，世间之大，天地之宽，并非人人，都与我一般作个孤客，游荡山水。说是游荡，可又何尝不是，无处安身，无以为家。）
我不惧冷，我向来不惧冷的。（低低一笑，抑下怆凉，展开的只有舒朗。）更何况，鹤氅拥身，足以拒风寒。难道不是？
（呢喃一语，如同自问。）
世人不见得，都是惧寒喜暖的罢？

（桂魄云后窥，却吝于皎皎月华。星辉渐隐，残光难觅。素手扶栏，略低了头，却教一簇烟花映入了眼，刹那的光，转瞬即逝。所谓登高望远，皇城盛景，一览无余——当是烟火人间，太平盛世。）
（家？那都不是我的。）
我本清都山水郎——
（吟出一句，转头看她，笑而非笑，又似戏言。）
我的家，就在山水间，你，信不信呀？

（是呀，乐事一桩。这话真对，他也是这般同我讲的。他，才是真正的山水郎呀。我不过是，借了他的志，行过他未行的路，去看他未看的景罢了。可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此身已非前身，如今的我，已非我。）
（叹了口气。）
本该有酒的。
（本该有，可我没有。微微一笑，眸子亮了些，盈盈望她。）
古人以酒酬知音，可惜我，是学不来了。

（都说年少不识愁滋味，如今的我，难道便是老了？我曾失去这世间所有的温柔，剩下一颗心，不死不灭。我也只有，这颗心了啊。）
是呀，那就不学了。
（月华沉暗，但我仍旧清楚地，看清了她眉眼的神色。这也是曾属于我的，而我，却弄丢了。后来，也就找不回来了。）
我叫月令。
（他说过，我笑时，连眼角也是温软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也不曾日日拿了镜子去照。但我总是愿意信的。于是我认真地笑了笑，然后认真地看着她。）
可否讨教芳名？

奉、先。
（于唇齿辗转过一回，轻声道出，便笑了出来，很英气的名字呢。她眼里有光，我想，心里大约也是的。颔首。）
我知道了，你也是——
（她行在铺了清冷月光的路上，我看着，蓦然，心却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