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其颀，清颜鸾衣
于飞凤凰，熠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紫微
鲲之海，鹏之翔
凤兮凤兮归故乡
· ——题记
·
那一天，星辰坠毁
曦和的墓陵从帕米尔直塌到小兴安
我以为这满山都本该熔成颓废
可是哥哥
那青山还是耸翠，鹞子照旧盘飞
就是你葬身的这片土壤
却让我难寻泪水
·
再一遍，让我摸到你的呼喊
再一遍，让我嗅到你的目光
天上滚过春天的雷
云层里是他们亲手埋葬的老虎
眼神悲悯，他解下火红的风氅
审决我怯懦的罪
酒壶空了
铁轨冷了
我两眼填着同样的血与尘土
凝眸东方
远去的方丈山上林立着我的愤怒与怅望
应该不像昌平
听说，不用银票，哪儿美酒管饱！
可没有纸笔的天堂，哥哥
你还好吗
·
花楸树开，昨夜我年华洄溯
麦子，天马，青丫
都是你所倾慕，可我不在
今晨苏醒，黏腻的眼角浑浊一座枯城
灰尘，炕土，雪柴
于空空的房内，而你不来
·
呵，你不来
二十五年
整整二十五年了老耶
你欠我一个世纪的春天
你知道吗！
你欠我一个哥哥，你欠我一个天堂。
在作于1987年的《黎明和黄昏》中，海子写道：
我的青春 我的几卷革命札记
被道路上的难民镌刻在一只乞讨生活的木碗上
那只碗曾盛过殷红如血的晚霞和往日一切生活
在死到临头
他是否摔碎
还是留传孩子
是的，我们不仅要镌刻，更要努力传承。所以，在海子离开的周年那天读到这首诗，悲伤到落泪的同时也颇感欣慰。他的村庄本该是干净纯粹的，面对自己从尘世带来的这些“东西”，他产生极大的痛苦。另一方面，是城市与农村的鸿沟，农村不复从前，变得美好却平庸无知，城市虽富活力但罪恶无数，这种对比让他进退维谷。理性的对城市的向往与感性的对农村的虔诚眷恋之间，他有了一种背叛自我的负罪感——自己不再是土地的儿子，而是个不肖子。那些关于麦子和村庄的作品有一部分作用就是洗涤心灵和自我救赎。归结起来就是对自己的痛恨，表现出来的便是矛盾。
这种矛盾在最后的作品中尤为浓重，比如在《死亡之诗》中他愤怒地自比断腿的老虎，而在绝笔《春天，十个海子》中那十个撕扯他头发的妖魔却同样叫海子。
再深入他的性格——偏执，就像格桑西亚文中所说的“非此即彼，不留退路”，按北方话说就是轴，僵，犟。他对心灵的纯粹与干净有着那么高的要求，于是生活中表现的是一种近乎苦行僧式的自我要求——拒绝酒以外的几乎一切物质享受。
这绝对的纯粹似乎永远达不到，残存的一部分物欲一如鞋里的一粒沙子，这凡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沙子，之于敏感的诗人与哲人而言，难受就会放大。性格使然，一定程度上使他步了先哲们的后尘。
这种偏执与矛盾之于凡人多半就成了生活悲剧的根源，世人见之，无非报以怜悯或哂笑。但对于海子和那些同样的无数思考者，质问者，愤怒者们，却凭此铿铿然造就一场壮烈！而这剧本，却是以死亡为句读，闻者瞠目，见者低头，杜鹃泣血。也只有这群人才担得起各自民族的脊梁，他们代表着一种高标。一切文明的金字塔是由大众创造的，但其尖端，无一例外是由这群人的血泪骨骸所凝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