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下得大了,孙权在幼稚园的某一天,再也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了那个身影,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标,自己在幼稚园的日子,没有了意义。
我不应该留在这里。孙权毅然离去,暴雨重重地击打到身上,也重重地击打他脆弱的心,早就不该佯装坚强,早就该承认自己的孩子心!他独自一人在暴雨中与路人惊诧的眼神下狂奔,雨水将他淋得全身透湿,他猛地跪在泥地里,痛哭流涕。这是泪吗?孙权抹去满脸混着泪水的雨水,他还早以为自己已经麻木,流不出泪了,原来是因为自己被伤害得的还不够彻底。
原来,失去,比不拥有,更伤人心。
夏秋之交的暴雨总是短暂的,不一会,雨停了,金色的阳光斜斜地射下,暖洋洋的笼罩在这片都市,安抚受暴雨摧残的世间万物,却温暖不了孙权的心。泥土里散发着淡淡的青草的清香,深深浅浅的水坑倒映着蓝天白云,但孙权却无暇顾及,他的心,早已被暴雨砸得千疮百孔,难以复合。
“啊!小心!”一个细柔的声音传来,却透着满满的惊惧。孙权只觉得裤子一紧,然后被扒了一小半,幸好自己是蹲着的,不然被扒的可能更多。
是一个女孩。女孩长着乌黑的中长发,右侧刘海戴着一个纽扣发夹,银白色的眼睛透着淡淡的雾气,朦朦胧胧,仿佛月光石一般美丽,遗憾的是,她的眼神有些呆滞。瘦瘦小小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在白色纱裙的衬透下,仿佛是个不存在于世上的幽灵。很漂亮,但没香香漂亮就是了,孙权是这么想的。
女孩撑起身子,揉了揉头发,慢慢地爬起,再对孙权很礼貌地鞠了一躬,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没看到路上的石头。”孙权转头一望,还真是有一个石头,只不过这块石头大概是人头大小,这娃绝对是没长眼睛,不然怎么可能被绊倒,孙权表示对这娃无语,站起身来,膝盖上满是泥土,回家肯定会被爸妈说。忽然起身时,头有点晕,有点站不稳。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哭啊?身子还都被淋湿了。”女孩好看的眼睛好奇而又专注地望着孙权,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令孙权更在意的是,这个女孩竟然在见到自己的脸后没有晕倒。“你……见到我的脸没什么感觉吗?”孙权一脸呆愣地握住她的手,女孩古灵精怪地笑了笑,做了个鬼脸道:“当然有感觉啦!”“什么感觉?”“心动的感觉!”孙权被这个回答给震住了,之后他们久久无言,这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真是的,”女孩撇了撇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你叫什么名字?”“孙权。”孙权有些恼怒地回答道,但他的好奇大过怒气:“你怎么看到我不会晕倒啊?”“想知道吗?”女孩神神秘秘地说,孙权连连点头,他为此太好奇了 。“因为我看不见你,什么也看不见。”女孩笑眯眯地说,“他们都说我是盲人,很爱护我,但却并不是我的朋友,并没真正地陪我玩。你呢?你又为什么跟我说那句话呢?”孙权沉默了,他不想向她一个陌生人倾诉得太多。
“好吧好吧,”女孩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你不愿说就算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听你的语气,你倒是为自己的面孔非常苦恼,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为我推一下午的秋千!”
之后孙权还真帮她推了一下午的秋千,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直视他的孩子,还因为对她的同情。秋千荡来荡去,女孩穿着白色纱裙坐在秋千上,在金色光柱的照射下欢笑,乌黑而柔软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男孩一蓝一绿的眼眸闪着灵动的光彩,在女孩身后一下一下地推着秋千。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来了。
艳红的夕阳将天边的云朵晕染上淡淡的玫红,分外美丽,将女孩的眼染上一丝琥珀色,让女孩更添了一丝妩媚,孙权看呆了,熟悉感更浓了,他情不自禁地说:“我们……以前好像见过。”女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的确,我也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假如……你能拥有三天可以见到周围的风景的机会,你会怎么办?”孙权好奇地问道。女孩满脸严肃地望着孙权道:“我宁可不用那个机会,因为对你们所说的光明,我仅是憧憬,因为我害怕失去。”孙权点了点头,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选择。
“但是,”女孩话音一转,“如果我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会用的。失去又怎么样?我最终不是还得到了最美好的回忆,我会将我所看到的,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女孩倔强的面孔在夕阳的照映下分外地坚毅,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久久不能消散。
孙权没看到的是,在地上的水潭中,淡淡的烛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