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早已等候多时,他冷冷地,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弗朗,什么都没说,转身打开了监牢的门。他那高塔上的囚徒,此刻正静静地倚在墙上,目光望着窗外,留给他的永远是一个孤傲的背影。
锁链交织成一曲清脆的乐章,听到声响,少女苍白、小小的脸转过来。刹那,她墨绿色的眸子荡开层层涟漪,“弗朗西斯先生?真的是您吗,我没出现错觉吧?”
“叫我弗朗就好。我给你送饭来了,让娜。听说你在绝食,是吃不惯亚瑟的饭吗?”
“弗朗西斯先生,我并不是在绝食,我是不会吃英/国人的食物的。前线的战役怎么样了,我们的队伍有打败敌军吗?”
“啊,是的,我们的军队大获全胜,相信很快就能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了。你只要再耐心等待,很快的,相信我。”弗朗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这么回答她。
亚瑟依靠在监牢门口,他的小精灵扑扇着翅膀,像只烦人的苍蝇一样,故意嚷嚷道:“当年你放过那个女人真是失策,要是听我的,一刀下去,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了。还有五天就要执刑了,谁知道这五天里会发生什么。嘿嘿,看啊,他们多亲密。”
“是啊,谁知道这五天里会发生什么。”亚瑟如是小声地回应看不见的生物。
本来他是扭过头去的,但少女的声音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一点点把头转过去;又或者是因为这只招人厌的精灵的话,为了证实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很亲密。
精灵没说谎,少女单薄的身体此刻依偎在弗朗身上,弗朗小心翼翼地把面包喂给她。尽管是她过于虚弱的缘故,亚瑟看着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大概和弗朗眼中那份别样的情愫有关。
“嘻嘻,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戏码了。那个男孩喜欢她,你也喜欢她,而她却把你们俩当作朋友。”
“我和她不是朋友,她是我的敌人。”可能是声音太小,亚瑟明显底气不足。
“敌人?那她半个月前在战场上,明明能把你杀死,为什么她的剑会偏了一下,扎在地上呢?”
“也许是她手受伤了,没扎准。”
“是吗,她还可以把剑拔出来,第二次击杀的机会,又是什么原因放弃了呢?”
“大概是深陷重围,明知死路一条,不想再伤人性命了吧。”
精灵意味深长地还想再说些什么,亚瑟却不给它说下去的机会。鬼使神差的,他走向紧紧依偎的两人,同时左手握住了剑柄。
少女察觉到他的杀机,挣扎着站起来,张开手臂挡在弗朗身前。那一刻亚瑟被她的光环刺得羞愧难当,为了结束这尴尬的对峙,他只得把拔出一半的剑又收回去。
他真像个笑话。
晚上,精灵给了亚瑟这样一个梦境。五年前,他进行了一次占卜。卜象像一只蝴蝶,张扬着翅膀,指向东雷米村,预言着有会改变战局的人。在那里,他受到了热情的款待,足以让他羞愧的款待。
他最不希望卜象指向那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可事实是,它指的正是她。
精灵对他说,你不该去那的。
是的,他不该去那。他失去了扭转未来的机会,也丢了自己的心。真不值。
梦醒后,精灵蹲在他的床头,发光的绿眼睛幽幽地盯着他,在等待。他慢慢坐起来,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谁也不知道五天内会发生什么事。”
亚瑟把所有的事务都推辞,闭门在家,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花了五天五夜的时间,一针一线,制作了一个人偶。细致到了发根,都和她一模一样。
亚瑟咬断线头,随手把针丢掉。他扶着人偶的肩,凝视她那双绿宝石做成的眼睛,不禁喃喃道:“真是个巫女。”
他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了高塔,时间算得正好,弗朗刚到那。
“今天是行刑日,你不允许进去。给我吧,我会带给她的。”
亚瑟抢过篮子,弗朗同他争吵起来,几乎要拔剑了。等篮子再次回到弗朗手里时,亚瑟的特制药剂已经成功扩散进去。
亚瑟不想再看他俩人如何的亲密了,这五天里两人的关系恐怕有很大飞跃。这是守卫汇报给他的。
弗朗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亚瑟估摸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心情,果不其然守卫慌慌张张得很。
“亚瑟大人,她,她好像死了?!”
少女悄无声息地倒在冰冷的石板上,依旧是背对着他。亚瑟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装死是巫女惯用的伎俩,你叫上所有人,快马去河边取来这几样东西······否则,火刑不能照常进行,这个责任你我都担负不起。”
守卫相信了,所有人都离开了高塔。
“啊咧,好久没有附体在人偶上了。”精灵抱怨道。它不大习惯走路,“我两条腿都要打结了。”
亚瑟没有理会它,他正想方设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在失败了第十四次后,他终于打开了这该死的牢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出来。
“等火点起来的时候,我就离开,ok?”
“随便你,只要不被烧死就行。”
终于可以把你抱在怀里了,虽然看不到你美丽的眼睛。
火刑照常进行,亚瑟亲自点的火。
他给她换上了婚纱,藏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石墓,钥匙只有他有;少女的胴体让他几欲按耐不住,可他克制住了自己,用美好的明天开下了空头支票。
火苗窜起时,亚瑟望着跃动的烈火,他的人偶在火堆中央像一只扑火的蛾子,挣扎着、扑扇着翅膀。说实话,他真不敢想象如果火堆里的是她,他会不会做出诸如跳进火堆这样愚蠢的行为。尽管他会重生,但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烧吧,烧吧,把阻挡他和她爱情的一切都烧掉。到时他会说服陛下,停止战争,把她期许的和平给她,他自信接下来能让她爱上他。
亚瑟没有见到弗朗,想必陛下早就安排人把他阻拦住了。这是不允许任何人捣乱的场合,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存在。
三天后,亚瑟悄悄来到石墓前,四下无人,他便拿出钥匙,准备开启寄托他希冀的石门。
“你让哥哥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呢。”
精灵尖锐的叫声响起,却已经来不及。一把剑刺穿亚瑟胸膛的同时,他做出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反应——拔出自己的佩剑刺了回去。
亚瑟的血喷涌而出,弗朗仇恨的双眼和他的死不瞑目是亚瑟死前最后看到的。
糟糕,这样的话,就没人打开石门了。
亚瑟挣扎着想再站起来,但来不及了,他很快便死去了。
命运总是这样,不能如人所愿。
墓园笼罩在蒙蒙细雨下,只有没打伞的两个人站在雨地里,显得十分诡异。
“好久不见,弗朗。”
亚瑟走到他身边,看见墓前放了一束红玫瑰,墓碑上写着:丽萨·波诺福瓦。令亚瑟震撼的是,墓碑上的照片,分明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少女。
“她是我刚过世的妻子。”弗朗淡淡地说,语调里没有忧伤,也没有快乐。
“恭喜你。”亚瑟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最真实的想法。
“我重生的比你早,去了我们死前的那个地方。我把她救出来了,然后她也做了我的妻子,我们两个人隐姓埋名。”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再没有什么话,就此分别了。
弗朗独自伫立在墓前,他实在不愿回忆起过了一百多年后他再打开石门时看到了怎样的景象。
蝴蝶般的迷咒,或许他们谁都不该做出忤逆命运的举动,才会受到永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