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 Feet Under
六尺之下
这是个容不下脊梁的时代。
这是个埋葬英雄的时代。
这是个没有信仰的时代。
这是个毫无道义的时代。
这是个视而不见的时代。
这是个无处安身的时代。
这是个只有小孩子和少数派才会去高呼正义与公平,大人们只会去考虑怎么活下去,
也只想要活下去的时代。
于是,这是个圆滑卑劣,把脸埋到尘埃里去的时代。
……
一月。
风季。
空气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干燥,齐巽松下肩膀,半倚在墙角,开始第二十三次轻咬自己开裂的下唇。左手半无意识地抚在自己的腹部,那里任务中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又得留疤了。”
他意识游离地嘟哝了一句,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尤为地突兀,吓得他自己本能地跳起来四下张望。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二月。
雨季。
磅礴的大雨丝毫阻碍不了纳米防护网下的灯红酒绿,雨珠打在隐形的护网上就纷纷扬扬地往回弹,向上仰望,只能看见被黄昏染成玫色的丝缕直线下落,又如反射的光线一般被抛向天空。
“要怎样做,才肯放过我们?”
市区中心,高楼顶层巨大的落地玻璃透过雨丝瑰丽的光,经过几重折射,洒得整个本还算大的空间里赤红一片,眼前的男人本应苍白的脸上也像是涂了一层鲜血一般,显出一种不正常的诡异的红色.
此刻这个年过半百,事业有成的男人,正努力地将自己的声线压得平静下来,腰背挺得笔直,但齐巽能看见他的嘴唇和两手都在无意识地发着抖。
“是要技术机密?股票基金?”男人故意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似的一个紧接一个地发问,声音无意识地越抬越高“还是市场资源?矿产基地?或者……”
[这家伙在用谈判桌上的那一套糊弄咱们!]
身边的同伴快速地向齐巽比了个手语,但
那些既干脆又在外人眼中意味不明的动作无疑大大地加剧了男人的恐惧,他终于崩溃一般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齐巽心中一悸。
男人先前一直将腰背挺得僵硬,还算魁梧的身体横在他们的面前,牢牢地挡住了他们近一半的视线,此刻随着这道屏障的后退,一截小腿惊惶地一晃而过。
是个小孩子。
齐巽对自己说。
“出来!”身后的同伴一声断喝。
然后又是一阵早已使人麻木的低声的压抑惊叫和抽泣,那截小腿的主人磕磕碰碰地从办公桌下爬了出来。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和每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一样,有一张白嫩的小圆脸,以及一身精致又朝气的套装校服。
不过
贺拉斯说,所有的母亲都憎恨战争。
但战争还是发生了。
从七月底起,每一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半大的孩子们喊着空洞的口号,远远地离开他们的故乡和母亲,被源源不断地从东大陆各地送往前线,以支援伤亡惨重的所谓的联合军;他们心惊胆战地在临时搭建的安置点里挤做一团,在远方朦胧但可怖的炮火轰隆声中颤抖着声线向尚神祈祷;
而同样瑟瑟发抖的还有那些平日里声色犬马惯了的将军元首们,这些人如今穿戴整齐,强作镇定地聚集在宽大的会议室里,一遍5盲目而毫无底气地一遍遍制定和推翻着这样或那样的作战计划,一边为即将到来的最终角逐而绝望不已。
但事实上,最终角逐早已在地下室里开始了。
齐巽跟在首席机械师蓝雀的后面,横穿整个总部,这个平日里性感神秘的女人一反常态,一向深不见底的眼睛疲惫而狂热,步调急促得几乎是一路小跑,高跟鞋骤雨一样的声音使齐巽感到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