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中)
那是民国二十三年。
那枝白茶花被送来时,阿丑正在卸妆。
一点点拭去脸上的胭脂,铅粉,抹掉松烟与墨迹,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娇小脸庞。她对着镜子笑笑,一丝天真,一丝稚嫩,像个孩子。她本就是个孩子罢,如今算来只十六岁,正是花骨朵般的流光年华。
镜子里,送花的小厮还在一旁候着。阿丑回过头,正欲伸手接过。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手,纤尘不染,夺了花去。
手的主人笑眯眯的对着花端详了半晌,伸手拽了一片花瓣,才又笑眯眯的把花别在女孩鬓边,认真看了。
“阿丑这样真好看^_^”
女孩愣了一下,轻轻笑,眉眼弯弯,睫毛似两把扇子,忽闪忽闪。
“阿丑姑娘?”小厮也在一旁笑着。
“我们将军这一个月回回来听姑娘的戏,以此白茶花为寄,邀请姑娘到府上唱戏。”
“哪位将军?”“唱什么戏?”
小厮一愣,见这二位异口不同声的一问,顿了一顿,方才答道“我们家将军姓许,名清豫,尤其爱听姑娘唱《惊梦》,姑娘,可愿到府上替将军唱一出?”
“姑娘?”
阿丑自听到名字的那一刹那,就在发呆。
此刻被叫了那么一声,方才反应过来。
她回头,看着慕衣。他此刻长身玉立,嘴角含笑:“阿丑想去吗?”
她偏头,也笑了一笑,眼眸低回,有异样的光彩流转其间:“好像会更赚钱哦?那便去吧。”
又顿了一顿,方才道:“只我一人去。”
她说要去的一瞬间,慕衣看着她,似是讶异,却又仿佛早就了然,只是笑容转淡道:“那阿丑要记得早点回来。”
她答:“嗯。早点回来给师傅做饭。”
她看见他转身,听到师傅二字时,那双手有一瞬的颤抖,那样轻微,让她觉得不过是眼神晃动而已。
小厮早早在门外备了车,她低头上车 ,却见后座上,也是白茶花,那样一大捧,还沾着露水,静静倚在座位旁。一双手,在它左侧,随意的搭放着。手的主人仿佛是才倚着窗睡过,此时听到开车门的声响,回过头来。
她一眼看见他,黑色常服,边角的袖扣反射着一种微冷的光华。而他一张脸,眉角坚硬,斜飞入鬓,有着军人的冷傲,却又带着那么一点少年公子的不羁。
恍惚间忽然竟是一场昼雨袭来,她急忙钻进车里,车门被关上,司机开动了车子。
隔着白茶花若有若无的冷香,她有些局促。
却有一块手帕递将过来,深蓝色的,就这样放在她手心。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