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自冷宫出，神情恍惚，见到我时，似乎有话，可到底未言。我不明所以，更是担忧，只得悄悄问了江盈——哦，是梁氏，那个贱人！）
（真是好笑，她梁氏是个什么东西，到了如今，竟然还想着反将一军不成？神思恍然，跟着走了几步，终于觉得不妥，快行并肩，拽她衣袖。）你这是怎么了？（好笑，分明知道原因，却仍然缄口不言。）

（北三所出，神情恍惚，如履云端，我千万种设想，错了，全是错的。梁氏，这般情深意切，让我惶恐，甚至不知所措。她步步走到今日，没错，是我而起，如果说来时，我还是明楼定心的心安理得，这时，我骗不了自己了。）
（我这是怎么了？为了一颗棋子开始怜悯，心软，脑子里一片混沌，失魂落魄。）
（明楼追我，我竟丝毫未觉。只默默言）梁氏，出乎我所料。我不知，那是否是她最后一道防守，有意为之，还是真心真意。
先生，我现在，头好痛。

（梁氏——我防她十载，唯恐她逐利供我，到头来，却还是猝不及防。因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梁氏情深意重？的确，好一个情深意重。此路行北三所，果然是错。）
（一步错，步步错。可我既然拿定了主意，沿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终究，会回到原点。只可惜，我有几分心软。可我也不由得，不愿见她，为梁氏忧怀。）
（所为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大抵如是。敛额，却是故作轻松的语调。）是么？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么？

是啊——但先生你可知，机关算尽，却不得欢颜的感觉，大约，是事与愿违。
（我尽信，认识梁氏数年，从没见过她这个模样。她唯利是图，尖酸油滑，像泥鳅似的，而且见钱眼开，若不是利益共享，才把她在我这根绳上栓了这么多年。可她方才，分明不是这个模样。如果说，她只是为了奉献出一场卓越的演技，我不信她有这样快的应变能力，我来北三所，毫无预兆，只明楼一人知。）
（那个可怕的想法，像是要破土而出。）

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觉一场空？（轻叹一气，始终不为所动。或者，此时的梁氏，便如当日的嘉穆瑚，因我无情，所以我看不见她有情——所以我逼她迫她。）
（大抵我最狠厉的手段，皆压她身。）你心软了？可是，对她心软，就是对你自己狠心。阿诚，禧妃，我们机关算尽，为的不是此时此刻你怀疑自己。
梁氏，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没有心软。
（我嘴上不肯承认，她唤我阿诚，唤我禧妃，哪一层身份，都容不得我的优柔寡断，哪一层身份的仁慈，都是死路一条。）
（似乎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绝望。理智和情感，几乎要将我拉扯的撕裂。明楼置身事外，所以，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可进北三所的人，是我，见梁氏的人，也是我。）
先生，我懂，我都懂，可我害怕，我渐渐，说服不了自己了。

（我哑口无言。明楼是对的，而我，是在无理取闹。哪怕她有私心，也是对的，是话本里的邪不压正，而我，迈出了这一步，就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先生，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我知道，你在说服我，我也不是孩童，分不清是非善恶。
（良久，眸中愈发黯淡，像磨了边儿失了光彩的星，沉寂了。）每一次，我都是站在大局考虑，可这次，我觉得我要糊涂一次了。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像被人抓心抓肺，寝食难安。可，我原本不该这样的。
先生，我不想让你——以身犯险。

好，好，好！（怒极反笑，眼前的她，仍是那样鲜明的艳丽，可我却看不清她了。闭一闭眼，再睁眸时，仍是忍不住流了失望。这不是我的阿诚，这个被感情所困的女人，不是我的阿诚。）
（我可以容忍她看不清现实，可以允许她做错一步，可我不想承认，现在的她，是在为别的女人揪心。而这个女人，不是我，不是家人，只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你要做的事，自己去做吧。（这一次，毅然决然，从她侧，错身而过。）

（阖眸，她衣角划过我裙边儿，带了没有任何犹豫的决绝。我不知道这一次，她是不是真的舍得要走，也不会再是以援手。正好，我更不想让她身陷其中，我们中间，总得保全一人。）
先生，你原谅我。
（我无可奈何。我知道，这次是我糊涂。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去做，否则，难安。再睁眼，仍是永巷悠长，北三所在我身后，一切未变。我知道，这次我唤不回庄妃了。）
（有一天，他会懂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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