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事杂，铺子上也出乱子，一年的账都明明白白，结果到了这会儿出岔子，怎么对有两笔账也算不上，对了好些天，算是找到岔子在哪，把账弄明白了，商量三十那天放假，铺子里有学徒在不能回家，和掌柜的一堆过年。见她洗漱过来，落下床幔，吩咐外头丫鬟将角灯吹灭，这几日养成的习惯，顺手将人搂了过来，手掌摸进她亵衣下摆，掌心贴在小腹上】
还难受？

【里里外外换的衣裳，皆让丫鬟熏了淡淡香气，随手将牛角小梳放在妆台，帐落灯熄，终于能舒坦的躺一躺，不必一个姿势到天亮，担心污了床单】
走干净了，不难受了。
【身上没有禁锢，自然也不似那几日般倦倦恹恹，连应答声都带了轻松笑意。可虽不再有绞痛，也乐意让温热掌心贴在小腹，这样的寒冬，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取暖更舒服。眼半睁半合，掌轻盖在他的掌上，如平日一样，睡前说说话】
前儿你说对不上的那两笔账，怎么样了？

【也不知是哪时候不对，她坐下这样的毛病，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干净了，再牵她腕子搭脉，因对妇人的病一窍不通，也诊不出什么来】
没事了，账面上的错，没大碍
【过了小日子，可掌心下的小腹还是有些寒凉，说道】
明天再请净善堂的大夫来，他们家世代行医，对女人身上的毛病有一套，要他再开个方子，这种毛病急不得，也撂不得，总要慢慢调理

那就好。
【只会看家中账，生意上的事一概不懂，只知差了两笔，他道无事也便放心，这么多年来，生意在他手中安安稳稳的，从没出过岔子，无可担心。阵阵温热钻入小腹，漫至全身，烘得人暖和舒坦，每逢这几日，幸而有这一双手掌捂着，否则更要难捱，而调养的药用过不少，汤药丸药，都是用的时候好，停药便又犯起老毛病，如今提起另开方子，难免发憷。头挨在肩侧，想起不免郁郁，低声道】
气血亏虚，下行不畅，大夫的话我都背过了。我听人说，年轻姑娘若是有这上头的毛病，往后做了媳妇就好了，可我怎么是反的，我做姑娘的时候可不这样。

【岐黄之道本就复杂难懂，搁在妇人身上更是繁复，没做过那上面的学问，也只是看大夫的脉案能瞧出一二， 总之是没有药到病除的药，哪个大夫来诊，最后都是要慢慢调理，好生将养，有些人年纪大了许能好一些，有些人许就一辈子跟着，都是没法说。安慰也安慰不到正点上，道】
可能是月子里没养好，这是坐下病了，你们女人总是娇气，不是水做的，比那瓷的还娇，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听过头顶沉言，不禁笑着向身边靠近几分。这几日习惯了这个姿势，甚至手炉都不比这一双手掌热，贴在他手背的掌心蹭了蹭，轻道】
哪有那么娇气，这不是好了吗。
【然而好也不过一时，月子里落下的病不易复元，听说要再坐一次月子，好生养着，才能把上回留下的毛病带去，于自己来说，再坐胎怕是不易，只好以药调理，虽早已厌了那般苦涩，可还是满口答应，不欲令他担心】
明儿再请大夫来瞧，再吃几服药，兴许下个月就好了。

【因着这个毛病，平日里一直有忌讳，哪怕盛夏酷暑三伏天，也不敢恣意的用那些寒凉之物，有时候稍不注意，好比赤足下地取了东西，不过是三五步的距离，下月也会找上身，而再重一些，索性就几个月不来，惹人担心】
什么华佗扁鹊，他们就是来，我也不敢让他们诊病——作古千年百年的人，吓都要吓死了。
【说着笑着，作势打个寒噤，蜷在被中，一副受怕模样。】

【总瞧她难受，又帮不上什么忙，京中有名的大夫也都看过，千篇一律的话，自个儿听了都有些厌烦，天下的名医多了，京中的毕竟在少数，有机会看看外头，真有能治病的大夫，便是重金请来也值当。觉出掌心下的小腹生了暖意，抽出手转身平躺下，将手垫在了头下枕着】
连票号都敢抢，还怕那些作古千百年的人？来了只管用鞋底招呼，一个个的都老掉牙了，你还怕打不过他们吗

【这上头的毛病，向来是犯起来的时候恨不能一服汤药吃下去便好，可那几日过去了，就多多少少懈怠下来，若非是他看的紧，依自己的心，只怕要过几日再瞧大夫，一拖二拖，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你这人，谁抢票号了。
【柳眉一竖，当日戏言犹在耳边，没想他又拿出来打趣玩笑，笑嗔一句，推搡几下枕边人，又将拳头落在肩膀，佯作嗔怒】
我好好一个妇人家，怎么让你说成，说成那水浒传里的孙二娘了？

【银子不够花的时候，头一个打的就是票号的主意，天下最有钱的就是做票号生意的人，别管在手里经管的银子到底属不属于票号的东家，至少数数也是高兴，闭上眼想在票号中看见的情景，银子确实是个好东西】
孙二娘也是妇人家，没什么差别
【随口接了一句，富余的手搭在被子上，隔着锦被在肚腹上有节奏的敲击】
孙二娘卖人肉包子，你抢票号，一路的

【口舌上向来说不过他，回回闹得急了都要怄气，可下一次便如同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仍旧拌一拌嘴，聊作闲话，夫妻之间，就是被这些细小而温馨的琐碎充斥着，才不会将日子过成一滩死水。】
【因而也惯了败下阵来，抬抬肩膀，将压着的几缕长发抽出，翻乱了被子也怠于再作整理，只将眼睛悠悠半合，软言笑道】
什么一路，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妇道人家，天底下再也找不着像我这样好的妻子了，才不是那夜叉孙二娘，陆先生呀，当知足才是。

【嘴皮子上的功夫最是不饶人，偶有兴致，就是对枕边人也不留情面，一味忍让不是过日子，久了就觉着腻烦，也觉着无趣，能有来有往才能过的长远，谁也不乐意千篇一律，总是同样的事天天做。闻言哈哈一笑，随口回她】
知足什么，我看你是姓错了姓，不该姓薛，也不该姓陆，该姓王，再去卖瓜，定然是好手

【听他将自己比作那自夸的王婆，老大不乐意，仰面嗔怒看他一眼，张口结舌之余见他深深笑意，不免将眼角一垂，被子一扯，道】
说不过你，我不同你说了。
【留下懒懒一句，翻身过去背对着人，不再看他。然而兴许是午觉睡多了，眼下拥着被角，却也没有困意，方才是有意与他怄一回气，可毕竟是转眼便过的性子，半刻不到，就又回手摸到他的胳膊，拉着环在身上，头后枕在肩窝，不满道】
不知打哪学来这么利一张嘴，以前可不这样。

【身边人一个翻身，被子让她卷下去半边，露了半个身子在外，有风从帐子的缝隙中往里钻，不大会儿半边身子就凉了，眯着眼还是哈哈笑，数着数看她能坚持多大会儿，待她重新倚入怀中，换拍着她脊背，当那些话都是在说她】
谁说不是，以前嘴可笨了，半天也回不出一句话，就怕你吧嗒吧嗒掉眼泪，现在怎么学来这么利的一张嘴，半点也不饶人，果然女人岁数越大，嘴上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