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从四川出来的时候,已经25岁了。出来之后,李白还是一如既往地跟人家说,我是北凉武昭王李暠的九世孙,他连自己是多少世都说得很清楚,而且他在所有的场合,跟唐诸王孙称兄道弟。李白一碰到李姓皇族后裔,就说:“我是北凉武昭王的九世孙啊,您是多少世呢?咱俩是兄弟吧?”李白在很多场合利用这个身份,但还是骗不过明眼人。郭沫若确实聪明,他就看出来了。郭沫若说很简单,我把李白跟人家称兄道弟的,列一张表。李白是凉武昭王的九世孙,李白如果称这个人兄或弟,这个人不也是凉武昭王的九世孙吗?皇族本身的谱系是最清楚的,专门有掌管皇族血统的官衙,叫宗正寺。根据那个谱系,郭沫若又排了一个。他说,李白蒙人,李白排的,跟宗正寺确认的那个体系,根本就是两码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呢?有两种可能。陈寅恪说李白是在自编身世,他根本就和李唐皇族没有关系。李白这样做,是为了攀龙附凤。陈寅恪认定李白是胡人。郭沫若不这样说,但他指出李白和李唐皇族的人认亲戚,谱系都不对。我觉得,谱系对不上,倒不一定说明李白跟李唐皇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问题在于李白不能明说,不能一代一代地说。你要宗正寺承认你是李渊的后人,或者是北凉武昭王的后人,就得把你祖宗八代都说清楚,一个也不能少。
李白到处说自己是北凉武昭王后人,而且李唐后裔也愿意跟他称兄道弟,但李白却不能到宗正寺去和李唐皇族确定亲戚关系。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时代背景不同了。
李白从西域到四川的时候,武则天的时代刚刚过去。等到李白从四川出来,时隔二十年,已经唐玄宗开元十三年了。这20年中间,政治形势变了。武则天的影响早已成为过去,还是李世民的后裔做皇帝。这时候,再说玄武门事变相关人事,犯忌讳。从来政治犯的平反,和谁当政关系密切。这时李白就有难言之隐了。李白没法说我的先人是谁。为什么呢?一者你可能确实编不出来。再者可能确实有关系,但是不能明说。
李白会不会是李建成的后人?或者元吉的后人?我觉得有可能。但是材料实在是太少了。连建成、元吉,甚至玄武门之变的史料,现在看来也可以说是一种虚假的历史。我们也不必太深究李白身世的难言之隐。倒是有一个问题:李白为什么姓李?
这个问题,乍一听很不靠谱。李白不姓李,姓什么?但是李白姓李不容易,罪人的后代要活下来就要隐姓埋名。李阳冰、魏颢、范传正等人提供的材料,不但说了李白家是在什么情况下从西域回到四川的,还提到李白的父亲到了四川之后,指着路边的李树说,我们就姓李吧。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李白家是胡人,本不姓李,为了跟王公贵族拉关系就说我姓李。第二种情况是李白可能是建成的后人,或者跟玄武门之变关系特别密切的当事人的后代。这个家族为了活下来,长期隐姓埋名。等李白的父亲到四川的时候,觉得政治环境松动了,就恢复了李姓。
诗仙李白的身世一直是笔糊涂帐,关于他的家世的论文都看过不少篇,众说纷纭。一般说李白祖籍陇西成纪,乃西凉武昭王李暠的九世孙,而李暠乃李广十六世孙。但李白自己并不承认,有人说因为他是李陵的后裔,不太光彩,所以不认祖宗。天宝元年唐玄宗宣布李暠为李唐皇族的始祖,于是大家都说李白是皇家的远亲。我的一个老师撰文说李白身世疑点颇多,很可能是李建成的直系后裔,情况大致如下:
一、李白族叔李冰阳为李白作序说他家“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啐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却不言究竟是谁犯了什么罪。又说“神龙初,潜还广汉,因侨为郡人。父客以逋邑,遂以客为名”。当时唐朝对外开放程度很高,外国人都自由来往,为何李白的父亲还要“潜还广汉”,还要为自己起个假名叫李客,就算隋末犯罪到唐高宗时期应该也没人追究了啊。
二、李白生于碎叶城,出生时其父“指天枝以复姓”,过去有人解释说天枝就是李树,意思是说李白父亲以前没有姓或者是胡人姓氏,刚好门口有李树就给自己找了个李姓。根本说不通,其实“天枝”就是皇家的FAMILY TREE,即皇家家谱。(碎叶——今中亚楚河,即古称碎叶水、素叶水、吹河等名。碎叶城在水畔,今地在吉尔吉斯坦北部托克马克附近。唐在此设军镇,为安西四镇之一。与今天称为西伯利亚的地区有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