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在这看见贾南瑞明显也很吃惊:“孩子,你怎么在这躲着,鬼子还有一个街筒子就到这儿了!”
贾南瑞狠狠的责备自己:“本来计划休息一下就走,怎么睡着了!还这么没有警惕性!”
他不愿连累老乡,深吸一口气,拄枪想站起来。可是忽然发现双腿是那么沉,刚刚站直身子,头昏眼花中又摔倒了。大娘看到这情况,一咬牙。回身对着那小伙子说:“儿呀,戴上他的帽子,穿上他的衣服,往村外跑!这孩子想跑都跑不了!”那小伙子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并且不等贾南瑞反应过来就开始脱他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凑趣地说:“引跑了鬼子,衣服还给你!”就在外面夹杂着日语的吆喝声越来越近时,小伙子双手一扒墙上的豁口,已经像箭一样窜了出去。杂乱的脚步随后从废墟旁边响过,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喊:“八路!快追!”等脚步声音远去,大娘架起贾南瑞,从废墟后面的缺口来到了一个小巷,走了不远就到了她的家。进门前,贾南瑞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不远处两棵老槐树上头朝下吊着几个人。仔细一看,是一个穿灰军装的八路军战士和有老有小的五个老百姓。没等细看,大娘已经把贾南瑞拉近院子,并且把他的枪弹藏进柴火垛。进了屋,大娘一边让贾南瑞换上一身便服,一边交代:“外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儿子叫夏友于。换完衣服,赶快把脸洗洗。”看着贾南瑞洗脸,大娘一边捻着衣服角,一边慢悠悠的向大槐树方向一努嘴:“老苏家和那个八路军都吊在那了,我儿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凭着我儿子的腿脚,小鬼子和治安军追不上他。”
说话间,外面响起了锣声,还有一个人在大声喊着:“老乡们,都去庄南头场上集合,皇军有话说!快去!别让皇军急眼了!”
随着人群,贾南瑞往庄南头走着。乡亲们已经发现了大娘儿子的玄机,故意的把大娘和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往人群中心里挤……
一名日军少尉站在一张从关帝庙里搬来的供桌上,先用熟练的汉语讲了一大套中日亲善的鬼话,然后让一个日本兵抱来一袋奶糖,分给人群中的孩子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抱着照相机的日本兵对着这个鬼子和人群不断地按动着快门。一切表面文章做完,少尉的脸色一沉,继续他的演说:“中国军队的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昨天,甲山的战斗结束了,我们全歼了八路军五百人包括他们的指挥员刘诚光。当然漏网之鱼还是有的,现在我就让大家看看。”说完这些,他让两个伪军推上来一个五花大绑浑身是血的人。贾南瑞定睛一看,这就是那个小伙子,大娘的亲儿子。大娘这时忽然抓住了贾南瑞的手,贾南瑞感觉到了手好疼,那是指甲抠破皮肉的感觉。少尉本来就没有想多耽误功夫,他抽出了指挥刀,命令那个小伙子 跪下。小伙子没有反应,只是用喷着火的眼神瞪着这个少尉。少尉看到这眼神,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刀就砍下了小伙子的头,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
贾南瑞扶着迷迷糊糊的大娘回到了家,进屋后把她放上了炕。大娘喝了些水,慢慢缓了过来,声音微弱喃喃说道:“我怎么和孩子他爹交代呀,他爹死时告诉我要让我家信儿长大成人的!”小屋里,两个人悄悄地垂泪,他们不能哭出声,敌人还在外面。
大娘一直躺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贾南瑞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大娘,静静无语。他为自己连累了老乡而懊悔,他为敌人的残暴怒火中烧。一股冲出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越来越强。天擦黑,外面响起了日军特有的军号声,那是敌人敌人在吹号集合,他们没有胆量在村子里过夜,要撤退了。忽然,大娘如梦方醒一样的翻身下地,贾南瑞赶忙扶住了踉跄的大娘。大娘推开了他的手,小声但是坚定的说:“我去找人,帮你找部队,你自己在家小心。要是进来的是鬼子和汉奸不用我教你知道怎么办。”说完就出门了......
贾南瑞要走了,交通员将带他先去和县大队汇合,然后送他去找部队。都已经走出老远了,贾南瑞忽然跑回来,"噗通"一声在大娘面前跪下:“娘,为了甲山上的英灵,我要继续和鬼子打到底。您等我,等胜利了,儿要是还有命在,儿回来给您养老送终!”说完后,磕了三个响头,回身而去。
1953年底,万岁军连长贾南瑞伤残转业。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那个小村庄,因为那里有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妈妈。可是,妈妈没有等到他回来。在鬼子投降那年,大娘已经抱病去世,由于条件所限坟地里连个墓碑都没有留下,早就分不出哪个坟是她的了。无奈中,贾南瑞只有到坟地的一个空场上凭吊一番。尽管愿望没有实现,但是贾南瑞永远也没忘记甲山,还有甲山附近村庄中那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