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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客州这个时节多雨，有时候如瓢泼如倾盆，有时候绵密像针脚。但无论是下雨还是刮风，都无法阻止客州浸润在各个巷子里的酒香。起风的时候喝乌程若下，佐一杯醋芹，能让人想起大漠孤烟，直的烟袅袅升起。下雨了喝郎官清和阿婆清，清润的香滑过喉舌，五十弦锦瑟铮铮划过，明目清心乐哉快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酒肆的高台之上有人鼓瑟，清洌洌的调子，偏听来有一丝杀伐，临门一桌有人屈指叩击桌面，一下一下打着拍着，看情形似已融进曲里，陶醉至极。
“楚灏。”
清亮的女声轻轻地响起，叩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偏头，嘴角不觉就勾起了笑，“你是不是想说……他琴技不如我？”他这样说就有一点少年的骄气，眉目间流转出清亮的光，偏偏又掺了一丝柔和，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温润。
清亮的女声微微哑了一下，能听出是忍了笑，“你就不怕被上面的人听到，恼起来找你一决胜负？”
他稍稍抬眼看了看，轻咳一声，又抬袖掩了口，凑近一点道，“既然上面的人听了不舒服，我们不如……”
一句话硬生生顿在这儿，只因琴音在这里停下，然后有人理了理衣服，很从容地开口，“能在这里遇见鼓瑟大家，小女子心向往之。愿请公子赐教。”
“这……”他慢慢举杯，遥遥施了一礼，“五陵少年，言之过耳。”
琴音再次响起，他匆匆放下碎银，拉起一旁的女子向外走。
这时候雨刚刚停住，四周粉墙墨瓦浸在水雾里，像化不开的墨。
清亮的女声带着笑意，在雨后的清凉里攀上他的肩，一字一句慢悠悠地道，“五陵少年，行犹过耳。”
回忆堪勘断在这里，他猛地起身，揉了揉额角。
是梦吧，是梦带他重新看到从前的时光，那个没有泠崖，只有他们的时光。
真希望能沉在这样的梦里，再也不要醒来。
暮色很浓，寥寥几颗星子，清冷的月光，他一个人慢慢的走，穿过海棠门，走过五蝠铺地，穿过垂花游廊，过往如这时候吹在脸上的风，森凉，却真实。
他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
小七在旁边小心地问，夜了，盟主歇吗？
他点点头，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卧房，月光照在他脸上，纸一样苍白。
客州这个时节多雨，有时候如瓢泼如倾盆，有时候绵密像针脚。但无论是下雨还是刮风，都无法阻止客州浸润在各个巷子里的酒香。起风的时候喝乌程若下，佐一杯醋芹，能让人想起大漠孤烟，直的烟袅袅升起。下雨了喝郎官清和阿婆清，清润的香滑过喉舌，五十弦锦瑟铮铮划过，明目清心乐哉快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酒肆的高台之上有人鼓瑟，清洌洌的调子，偏听来有一丝杀伐，临门一桌有人屈指叩击桌面，一下一下打着拍着，看情形似已融进曲里，陶醉至极。
“楚灏。”
清亮的女声轻轻地响起，叩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偏头，嘴角不觉就勾起了笑，“你是不是想说……他琴技不如我？”他这样说就有一点少年的骄气，眉目间流转出清亮的光，偏偏又掺了一丝柔和，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温润。
清亮的女声微微哑了一下，能听出是忍了笑，“你就不怕被上面的人听到，恼起来找你一决胜负？”
他稍稍抬眼看了看，轻咳一声，又抬袖掩了口，凑近一点道，“既然上面的人听了不舒服，我们不如……”
一句话硬生生顿在这儿，只因琴音在这里停下，然后有人理了理衣服，很从容地开口，“能在这里遇见鼓瑟大家，小女子心向往之。愿请公子赐教。”
“这……”他慢慢举杯，遥遥施了一礼，“五陵少年，言之过耳。”
琴音再次响起，他匆匆放下碎银，拉起一旁的女子向外走。
这时候雨刚刚停住，四周粉墙墨瓦浸在水雾里，像化不开的墨。
清亮的女声带着笑意，在雨后的清凉里攀上他的肩，一字一句慢悠悠地道，“五陵少年，行犹过耳。”
回忆堪勘断在这里，他猛地起身，揉了揉额角。
是梦吧，是梦带他重新看到从前的时光，那个没有泠崖，只有他们的时光。
真希望能沉在这样的梦里，再也不要醒来。
暮色很浓，寥寥几颗星子，清冷的月光，他一个人慢慢的走，穿过海棠门，走过五蝠铺地，穿过垂花游廊，过往如这时候吹在脸上的风，森凉，却真实。
他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
小七在旁边小心地问，夜了，盟主歇吗？
他点点头，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卧房，月光照在他脸上，纸一样苍白。
04
屋子里很静，金狻猊徐徐吐出香气，他靠在床脚，盯着窗外。
窗子没关，风涌进来，然后是月光，再然后杜蘅香蜿蜒缭绕，拼凑出一个人的身影……
周遭场景一点一点变化，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在唱西洲。
是了。那年他们从酒肆出来，墨芍说想去莲池看看，然后就到了采莲池。
这个时候莲塘被深深浅浅的绿盖住，有小舟在其间穿梭，荡出一层一层水纹。墨芍拉着他上了船，笑吟吟将地蒿子递给他，自己坐在船头，伸出手鞠一捧水，又慢慢洒出去。
“当时只道是寻常……”他在昏暗的屋子里喃喃自语，从窗外飘进一股水汽，下雨了。
那年也是个雨天，他站在窗前，忽然想看六和塔。
六和塔高十六丈，顶上漆了红，巍峨屹立，像将军握着剑柄，自有一种肃穆。
墨芍新烹了茶，建窑盏放在食案，起先是蒸蒸热气，茶汤浑浊，后来她慢慢搅动茶汤，绘一幅武陵春景，末了招呼他来饮茶。
那时候他靠在窗边，噙着笑，眉梢挑上一点，学着金陵的少年，带一丝轻浮的语气道：“小娘子因何怠慢于我？”
墨芍瞥了他一眼，晃了晃背面，武陵春景模糊成一片混沌，抬眸，仍是笑吟吟的模样，“你待如何？”
然后呢？记忆慢慢泛黄，淡了颜色，斑驳了旧事，一点一点沉下去，伏在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慢慢慢慢的，成为记忆深处的疤。
他起身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凉的，清洌洌的汤，没有武陵春景。自然……也不会再站在窗边，不，还是可以的。
他端起茶碗，站在窗边，回想当年的情景，然后慢慢的缓缓的低低的说道：“小生唐突了。”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后出现的那个人。那个总是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男子，那个凡事总是拧着她来的男子，到底为什么会一点一点走进她的心里，让她可以为了他，背叛自己。
命运将他们连在一起，却又用一个横空插入的泠崖，将他打入深渊。
何其可笑。
屋子里很静，金狻猊徐徐吐出香气，他靠在床脚，盯着窗外。
窗子没关，风涌进来，然后是月光，再然后杜蘅香蜿蜒缭绕，拼凑出一个人的身影……
周遭场景一点一点变化，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在唱西洲。
是了。那年他们从酒肆出来，墨芍说想去莲池看看，然后就到了采莲池。
这个时候莲塘被深深浅浅的绿盖住，有小舟在其间穿梭，荡出一层一层水纹。墨芍拉着他上了船，笑吟吟将地蒿子递给他，自己坐在船头，伸出手鞠一捧水，又慢慢洒出去。
“当时只道是寻常……”他在昏暗的屋子里喃喃自语，从窗外飘进一股水汽，下雨了。
那年也是个雨天，他站在窗前，忽然想看六和塔。
六和塔高十六丈，顶上漆了红，巍峨屹立，像将军握着剑柄，自有一种肃穆。
墨芍新烹了茶，建窑盏放在食案，起先是蒸蒸热气，茶汤浑浊，后来她慢慢搅动茶汤，绘一幅武陵春景，末了招呼他来饮茶。
那时候他靠在窗边，噙着笑，眉梢挑上一点，学着金陵的少年，带一丝轻浮的语气道：“小娘子因何怠慢于我？”
墨芍瞥了他一眼，晃了晃背面，武陵春景模糊成一片混沌，抬眸，仍是笑吟吟的模样，“你待如何？”
然后呢？记忆慢慢泛黄，淡了颜色，斑驳了旧事，一点一点沉下去，伏在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慢慢慢慢的，成为记忆深处的疤。
他起身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凉的，清洌洌的汤，没有武陵春景。自然……也不会再站在窗边，不，还是可以的。
他端起茶碗，站在窗边，回想当年的情景，然后慢慢的缓缓的低低的说道：“小生唐突了。”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后出现的那个人。那个总是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男子，那个凡事总是拧着她来的男子，到底为什么会一点一点走进她的心里，让她可以为了他，背叛自己。
命运将他们连在一起，却又用一个横空插入的泠崖，将他打入深渊。
何其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