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想养一只猫

【壹】 长生记

六岁时他被遗弃在山林，一夜暴雨过后，他躲在山洞里看见她浑身湿透地跑进来。
“我总算找到了你。”她笑得很开心。
十二岁时她把家搬到了学堂旁边，对他说：
“男子汉要能文能武，才保护得了别人。”
他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二十岁时他被拜为朝廷左相，她站在他跟前替他整理朝服。
他忽然把他搂在怀里，在她耳边道：
“我们成亲吧。”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变老呢夫人？”那一日他放下手中的书，忽然笑着问她。
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回过头反问：
“我老了，你还肯娶我吗？”
“你怎样我都会娶的。”
三十岁时朝廷政变，右相一手遮天，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入狱。
她站在牢外，看着他不说话。
“你怎么进来的？”他抬起有点乌青的脸。
她走进去坐在他身边：
“我既不会变老，穿个墙又有何难?”
“你又要走了，对不对？”她看着摆在牢房一角已经变色的食物。
他点头，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问：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唔，很久之前吧，我爱了你好几辈子。”
他笑：“这样啊。”
“对不起，保护不了你了。”他终于闭上眼，轻声告别。
“没关系，我会等你。”
反正也等了好几世了，哪怕他从来不记得她，哪怕她总是在红尘里孤独地寻找他。
这都没有关系。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总有那么一世，她和他能厮守到白头。
她等。

【贰】 亭中记

前排留名^ω^

“你可知罪？”鬼神重重地将令牌掷到她面前。
她俯下身去深深叩头，声音无波无澜：
“妾知罪。”
“那你可知后果？”鬼神笑得轻蔑。
她直起身，看着他：
“妾无悔。”
“你醒了？”她走过去，蹲在床边。
“姑娘是……?”年轻的男子看着她，眼里有疑惑。
她笑了笑：
“我在山下捡到你。起来喝碗汤吧。”
他亦微笑：
“在下谢过姑娘相救。”
十日后，他离开，鬼神站在门边看她：
“我是来收酬劳的。”
她回过身，道：“我自不会食言。”
太子大婚那日，艳阳高照。
他站在人群正中，那箭也不偏不倚地射向他的心脏。
她凭空冒出，倒在他怀里，胸口流出金色的血。
“为什么？”他问。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山上救的小狐狸？那个，是我……”
“可狐狸有九条命。”他忽然掉下泪。
“对啊，九条命也不够救你的，殿下要保重了。”
“她死了。”鬼神在半空中看着她，“而你也本该死了。”
他眼神空茫地抬头。
“八条命换你一个，这么亏本的生意。”依旧笑得轻蔑。
轻风一转，她化为一缕青烟，他怀中空空如也。
一日，他与太子妃外出狩猎。
竹林后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他放下手中的箭走过去，轻轻蹲下，一如她当年。
他说：
“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请留步。”身后有女子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梅花林后一个红色的身影渐渐行来。
“姑娘唤我？”
“奴家在梅树下捡到这个，可是公子的？”女子递过来一枚羊脂玉佩。
他接过，笑意勾在嘴角：
“多谢姑娘奉还。”
“无妨。”
热闹的酒楼。
“小姐，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吧。”
正要离开，身后忽然有男子清朗的笑声：
“姑娘若不介意，可愿同在下共饮一杯？”
她转头，有些讶异：
“是你？”
“你这是何意？”她见他将那枚玉佩放在她手里，不由瞪圆了眼睛。
“这是聘礼。我要娶你的意思。”他把玩着酒杯，看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别过头：
“你喝醉了，公子。”
“我想也是。”
“母亲，我……不想嫁给那个郡王。”她站在妇人面前，咬牙道。
“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要抗旨吗？！回你的屋子去！”
“可是……”
“闭嘴！不准出来一步，不然娘就死给你看！”
“……是。”
大婚的前一日，她坐在床头，玉佩被她攥在手里。
窗户忽然被叩响，她打开，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玩笑道：
“怎么？被禁足了？”
“不用你管。”
“这枚玉佩……还是还给你，对不起，我……”
“不必。”他突然打断，“待我遇到想娶的姑娘，我自会问你取回。”
她一愣，苦笑：
“这样啊。”
她坐在喜床上，袖子里是一枚尖利的发簪，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被拉开，又合上，挡住了门外的热闹。
透过红盖头，只能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近。
“郡王爷。”她费力地开口，“你我成亲，并非自愿，我不会为难王爷，也请王爷……不要为难我。”
“……”
“你、你怎么，不说话？”
“夫人，”清朗的声音忽然贴在她耳朵一侧，“我的玉佩，可否还给我了？”
她一惊，盖头却突然被揭开，男子猝不及防地吻下来，她眨眨眼，泪水却不由自主地落下。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她瞪。
他玩着她的头发，笑意很浓：
“我对梅花林里的那个姑娘一见钟情，谁知是你呢。”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夫人，”他一把搂过她，“良宵苦短，你还要算为夫的旧账么？”
“……你这个……骗子。”

赞赞赞

暖

【伍】 相思记

“一定……要走吗？”她望着他走出府邸。
他回过身，在她发间留下一个吻：
“在家等我。”
马儿扬起风尘，她闭了闭眼，轻声道：
“那么，将军，一路走好。”
两日后，她坐在床榻上绣一株并蒂莲，仆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夫人，夫人！老爷在赴边的路上误食毒物，不幸……暴毙！”
她抿住唇，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窗外：
“知道了，下去罢。”
“夫人，您不等将军的灵柩回来吗？”丫鬟在一边犹豫道。
她眉目不动，将桌上没绣完的并蒂莲收进怀里：
“不了，我也没甚颜面见他。”
她离开，着一身素色。
半个月后，消息传入京中，与南蛮一战，京军大败，无一生还。
而那时，她已殒命于紫云崖下。
这一生最恨的事情，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我却无能为力。
知晓万物命运又如何，我唯一能做的，竟只是不让你太悲伤地死去。
与其让你看见国破家亡的那一天，倒不如让我亲手送你走。
只希望我这样做，你不要恨我。
但愿来生，不要再遇见你了。

暖暖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柒】 失画记 上

她从画里走出来。
“憋了这么久，可闷坏我了。”她捶捶肩膀，刚一转身，一柄长剑就搁在她颈窝，剑的那一端，他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你是妖？”
剑风凌厉，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忙抬起手：
“大侠别冲动，我是你画出来的，绝不会害你。”
他低头看了眼案上空白一片的画纸，思忖半晌，将剑收起。
“画妖？”他问。
“唔……也算是吧。”她小心地挪过去，正想将那画纸顺走，他却抢先了一步。
白色画卷躺在他手心，他端详了她一会：
“怎么，原身？”
“……”她气得白了他一眼。
“你可有名字？”他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轻啜一口。
她坐在房梁上，没好气道：
“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
“少爷！少爷！梅家的小姐求见！”门外忽然有下人喊道。
“知道了。”他放下茶杯，看她一眼，“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
趁他转身离开，她毫不客气地比了个鬼脸，谁知他刚跨出去又退回来，吓了她一跳。
“喂，你，就叫阿眉吧。”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她在屋子里呆了许久，依旧等不到他回来。
屋内有一面铜镜，她好奇凑过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张倾国倾城的美人皮啊。
也许是他心爱之人吧。她想。
实在坐不住，她捏了个隐身诀，跑到正堂。那时，他正与一个女子面对面坐着，不知在聊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不为难公子了，画的事情，日后再说吧。”那女子抬起头一笑，眉宇间的三分爽朗之气叫她看直了眼。
这张脸……分明就是刚才镜中的美人嘛。
他倒是镇定得很，欠了欠身便让下人送客。
“虚伪！”她暗暗骂。
已经是第五盘桂花糕了。
她一口气吃下最后一个，顺手将他面前的茶杯端过来一饮而尽。
“喂，”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我会的很多呀。”她立即就掰起手指头认认真真地数起来，“我会隐身，会飞，会……”
“吃到嘴上了。”他打断她的话，伸手扫掉她唇瓣上的糕屑。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让她不禁有些恍神，他不知从哪抽出那副画卷敲在她脑袋上：
“吃完了就去把屋子理一下，就算是妖也不可以一无是处。”
你才一无是处呢！她恨恨地错了错牙。
梅家的小姐病了。
请了好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说这病怪异。
梅老爷急得连朝也不上了，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个江湖术士，那老道儿捻着胡子瞧了一眼梅小姐，道：
“她有个二重身，正吸食着她的阳气呢，要救，自己去找吧。”
他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正兴致勃勃地将刚刚采好的花插进瓶里，闻言，有些尴尬地转身：
“所以，你要救她？”
他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缓缓说：
“我小的时候，掉进湖里，她来救我，却被冻伤了腿，自此人家习武练剑，她只能看着。”
原来是救命恩人，也难怪，她生了这张面皮，不也是托了梅姑娘的福么。
可他唤她阿眉，也是因为，念起来和梅同音吗？
她第一次这么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