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花了些时间找他。
　　暮夏的风卷着草叶残存的青涩气息，依旧维持着夕阳余下的微微暖意。些许有些枯黄的草叶茂密丛生，开着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几近颓败的姿态，却散发着犹如蜜糖发酵一般糜乱的甜。
　　「并不是适合午睡的地方呢，」柱间在斑近侧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又补充，「也过了午睡的时间。」
　　斑枕在手臂上的头微微转动了一下，不以为然地示意他已经听到，随着这微小的动作，有蝴蝶的黑翼从他散乱在花丛里的发丝间无声地振翅飞起，盘旋，又再次依附下来。
　　漆黑的蝶。
　　带着尾翼上血色一样的斑点。
　　像是斑墨色发丝中凝望着他的眼睛。
　　于是柱间也索性靠近他身侧坐下，原本是没打算打扰他的小憩。他发现有更多的蝴蝶被他所惊扰，短暂地振翅飞离，又兜兜转转地折回，重新回到斑的身上。
　　「你要被蝴蝶吃掉了。」
　　柱间的手伸向斑脸侧停着的一只，它飞起来，避开，他的手却没有因此停下，他抚上他的面颊。
　　斑闭着的眼睫轻颤，却没有睁开，像是蝴蝶抖动的翼。
　　「我没听过会吃人的蝴蝶。」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倦怠，被人吵醒后略略有点沙哑的声音。
　　「医疗班都在找你呢。」柱间没有接他的话。
　　「嗯。」斑的回应不置可否，或许只是表示他听到了。
　　「任务才结束，伤口要好好处理才行。」柱间耐心地劝。
　　「睡一觉就好了。」斑说，他回答的语气毫无起伏，他已经不再是受伤了就躲起来独自舔伤的少年。
　　时间已将所有凄然都变成了不必。
　　摘下的护额随意地落在凌乱的发丝和草丛之间，冰凉的金属色泽映衬着夕照的柔光，显得模糊。
　　柱间将它捡起来，它光亮如镜的表面上所残留的温度比想象中要温暖。
　　「说点什么给我听，」斑略略向他倾侧，依旧闭着眼，「太安静，睡不着。」
　　有蝴蝶被惊扰，扑朔着翅膀飞离，徘徊，却又不去。
　　于是柱间也就近其侧躺下。那花草甜腻到颓丧的香气也就随之没顶而来。
　　「传言有一种蝴蝶名为『噬骨』，」柱间想了想，凝望着头顶上湛色泛红的天幕，缓缓地开口，「『玄翼若夜，赤纹如血。人为之所见者皆为其倾慕而不忘。』」
　　他侧头，看到斑微眯着眼望着他，漆黑的瞳藏在余晖所不能触及的阴影之中，倦怠，却又带着不明所以的凛冽。
　　「这种蝶的食物是骨。」柱间望着那双眼睛，「穿过皮肉之下，齿所抵达的地方并无痛楚。」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或者本不会有吧。」斑显然并不计较，他撩开颈边扑闪的蝶，它振翅的时候毫无声息。
　　「或者本不会有。」柱间亦重复着。
　　就像那噬人魂魄的血色双瞳，我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
　　「它们不肯走。」斑摘下了手套，伸向空中的手指在舞动的蝶翼间穿梭，不经意的触碰，带来异常轻盈却纠缠的失重感。
　　……就像整个世界，都在颠覆和坠落。
　　「它们会被你身上血的气味吸引，」柱间侧头向他，「活着的东西大抵如此。」
　　斑回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纤细的脖颈在衣领的缝隙中若隐若现，「你也是如此？」
　　你不知道，那是不是比此刻的花香更加致命的甜美。
　　「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令你更着迷的东西？」
　　斑俯低身姿，将柱间也一并笼罩进他的影子之中。他的唇轻盈地落下来，像是索吻的蝶。
　　他看到他发丝下，红色如同血珀的眼睛，犹如振翅的蝶，执着激烈，却又毫无声息。
　　他回应着他，掠夺他唇间余留着血的腥甜气息，抚上他隐在发丝中的纤细脖颈，犹如确认存在般地需索着他。
　　仿佛一放手，他就会如蝶一般振翅而去。
　　他不在乎他所想要的，血肉，或者其下的白骨，乃至灵魂。
　　他同他纠缠，却又嬉戏般不容他迫近。
　　若即若离的吻。
　　你不知道，柱间……
　　也不会知道……
　　他绯红的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作恶得逞的孩子那样，纯粹地、却又狡黠地望着他。
　　他从他执拗的掌控中挣脱出来。那一瞬，身影的轮廓模糊又再次清晰。
　　他化作无数的蝶，像是突然被惊扰那般，四散振翅飞离，黑红色蝶翼错落中透出斑驳的光晕，晃得人无法睁眼。
　　……幻术？
　　「你还是这样没有防备。」斑说。他站在蝶翼退尽的空白之中，背对着余晖残喘的光影。
　　花颓败的香气依旧粘稠如蜜糖般粘黏于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柱间的表情似笑非笑，「回去吧，你本是来找我的。」
　　柱间站起身来，身边零星的蝶开始退去，飞远。
　　「何时开始的幻术呢？你没有发觉？」斑回头看着他，发丝之下的眼瞳，血色退尽，像是最后离开的噬骨之蝶。
　　柱间摇头，他唇间残留着浅淡的、腥甜的、血的味道。
　　「我不知道。」
ＥＮＤ～

@ 小可45

好感动，很感谢无伤，生日时能看到无伤的文就已经很满足呢"o((>ω<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