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演啥，你定吧

长春临近的戏台，印象中再加念琅一说，来的不过两次。一次是同她，另一次却不记得是谁。上前过台阶，轻轻倚上朱红一柱。戏子一生，谁在帘后看你唇色如血水眸潋潋艳四方。一场千年一回化蝶，如今不复存在。偌大的戏台空旷的厉害，一眼望不尽对头，总幻想有谁会虚幻中来与我见。
俯瞰台下，面对的不过是一片石砖，以及一旁的几个奴子，并不曾有谁看了我入她眼。

（长春宫戏台，我曾问南屏，体元殿本在启祥宫内，为何叫了长春宫戏台，她一笑并没有讲些什么，我想大概与我一样，不知道罢。这宫里这么多地方，我极少去听戏看戏，我说自己就是一个观戏人，却不喜欢戏词里的故事，我喜欢李杜的壮丽豪放和沉稳有力。）
（体元殿几步便是，我本以为无人，却见淳贵嫔已在其中，过去行了平礼才道。）
淳贵嫔准备听场什么戏？

我还在想这戏台上已化蝶多次的两人，这次又会停留在何处，展现出它们两人的缱绻缠绵，飞到这儿，还是那儿。侧头一人生生断我思绪万千，也罢，终究这不是我的故事。不过这突兀的一人要我多看两眼，近来也记得宫里的谁和谁，终于能喊出一声。“宓贵嫔。”承她一安静的性格，定省时难得有人同我一般沉默，然而这并不会成为我同她亲近的理由。
“我不记得也不知道要听什么戏，我仅在想台上戏子，为何物。”

（戏子为何物，我话语一顿，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皇城矗立了这么些年，长春戏台在启祥接受了几代人，有人觉得人生如戏，那我便做她们戏中的看客，而我自己，着实不喜欢别人的窥探。）
（我与淳贵嫔并不相熟，今日在体元殿一见，实属缘分。）
戏子……是人啊，演一出话本上别人的经历，锣声响了，就粉墨登场。

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披着多少皮囊的活物，学别人的话，听别人的故事，模仿别人的一生，鹦哥儿都会学着说人话，不过腿不够长两手空空嘴巴太尖。她自己也会说的是别人的经历，下了戏台他们便什么都不是，唯有再换上另一套衣服，她才能让人知道她。这会儿为麻姑，那会儿为英台。彼时的潘安，即将的关公。
“所以，锣声一停，他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也不能这样说。
（我话语稍微停顿，心说淳贵嫔所讲未免有些悲观，我俩见面机会不多，平日里也没有交集，我不知道她的故事，不清楚怎么样说更好，斟酌了一下才道。）
在看戏人的心里咯，如果她们传神的话，一样留下一段佳话，只是佳话中也是诉说别人的故事。这样看来，倒是觉得有些可怜了

“佳话？你是会看戏后特地去寻那个戏子的名字？我只觉得若她是演的好，下次的话本子演，我欲寻她也仅记得那一场戏她代替的角儿或仨字，那个谁。”说的皆是实话，宓嫔不免比我心中多一分遐想，或许我也曾幻想过我一生中会有谁留下几分的痕迹，或被风吹而抹去，还是给刻深深的一计。我不过说出的事实，带的几分冷淡，望着斑驳陆离星点光映已有些残旧的台阶，也是可怜。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冷漠，我一时有些诧异，入宫以来，不是遇见简单爽快，就是对方客气温婉，真的如淳贵嫔之人，我少见。低首拂了下眉梢，语气里带着玩笑。）
那他们岂不是更可怜了？
（本就是舍去本名留下一个诨号，唱的好了，心想着还能叫人记着，不说看戏人还是戏中人，互相有个念想着，可是如淳贵嫔这样，别说诨号了，或许下次再来都不记得上次所唱之人唱了什么，白白废了一番心思。）
臣妾讲笑的，大概臣妾少听戏，偶尔一次，觉得不错，印象才会深些。

两眼看她，红唇张合带出些许鼻音，听得出几多慵懒。“宓贵嫔前话不假，这路是他们选的，他们的事儿不过是让人看得高兴，我们的事儿也就看看便过，不过怎么说也好…他们都是演过一场谁人心中最渴望的一生，便算值得。”
略带惊异望她，那仅是一次照面的戏，到底有多深入她心。“宓贵嫔待人事记得可是牢靠，我从不费心记这些的。”有意无意侧侧头，正对的是她宫人。

喜欢了就记得了，不过是一句称赞，我得闲讲出来，他们心理听了高兴，说不准下次再遇上能出十二分的力。
（我曾期盼我相与好言，对方也沉静温和，但多数还是我自己所想。我算算时日，入宫已有两年，后宫嫔妃愈发多了起来，子嗣也繁盛，而我独身一人，在储秀宫说的上一个闲字。）
淳贵嫔事忙，是无暇记这些的，也是我平日里清闲，无事可做。

长春宫人不少，哪怕是殁了俩，东西都是依旧热闹，加之四所迁来的几个活泼得很，我从未见过长春安静过一日。脸色不辨喜怒，转头去看着地上大小不一斑点，有些事我早该释怀，也不能多求，便只能去看看人家，有这个福气就好。“是贵嫔看得开，许多事都不上心，也免掉不少麻烦，没几分心思。”
我若是能如她几分多好，但我仅凡人一个，七情六欲生离死别免不去，加之处境艰难，我又怎能事事看淡，那我着实不应在这里存活，直接找个干净的地方脖子一抹，今生就这么过去了。

（听她此言，我心中是有些开心的，我之所以要做一个看戏人，是当初与朋友们说过一句，俗事不上身。这是我曾经与人打趣说笑时候，不闲话的理由，后来讲的多了，他们当真了，我也当真了。）
想太多了累，我也独身一人在宫里，没有孩子要整日操心，享受清闲。
（我虽然曾经觉得元康公主聪慧可人，可真要有这么一个公主在身边，我怕是要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