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埃落定
汉十二年，留侯上书陛下，请辟谷。
其实不过是整天足不出户地抓着张不疑和张辟强两个教授百家经书。
赵瑶登门来拜访的时候，一大一小两只熊孩子正扒拉着书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赵瑶怀想了一下当年在小圣贤庄里那群朝气蓬勃的儒生们，替张家兄弟两个默哀了一把——没赶上你们阿父的好时候啊……
但实在架不住俩孩子惨兮兮的样子，赵瑶在张不疑对着她使了无数个眼色之后，试探着开口：“子房，羲娥挺想念不疑和辟强的，阿念最近也常提起他们，你看要不让他们去我家住上几天？”
一旁的张不疑满脸写着“瑶姨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那野丫头怎么会惦记我”的惊恐，张辟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自家阿兄脸上转啊转……
张良凉凉地看了赵瑶一眼，没什么起伏地说了两个字：“不急。”“啊？”赵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后有的是时间。”张良意味深长地说，然后便提溜着两个孩子又进去了，留下赵瑶独自站在花厅里琢磨着张良那句话和最后那个眼神，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最后只好心事重重且怏怏不乐地回了终南山。
回去后，赵瑶把这事儿和伏念说了，忧心忡忡地念叨着“子房这么折腾那两个孩子怎么成呢”。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伏念一直沉默着没接话，不由得抬眼看了过来，这一看又吓了一跳——伏念脸上那种表情比之前的张良还让她毛骨悚然。赵瑶忍不住抱怨：“你们师兄弟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不免又想起了当年在泰山封禅尸骨无存的颜路，忍不住便是一叹。
**
秦始皇二十八年，嬴政大张旗鼓地再次东巡至泰山，同时颁布诏令，让齐鲁之地的儒生博士齐往泰山共议封禅之礼。当时张良已经不在小圣贤庄，赵瑶却是陪着伏念和颜路等人一起去的。
可惜，虽然她和伏念从那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逃出，颜路却没有。这件事导致赵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面对张良——哪怕四个人是从少年时一起玩大的同门。
后来博浪沙刺秦的事情发生，本来赵瑶还没想到会是张良动的手。及至墨家的人找上来，对她和伏念说张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赵瑶真是吓了一跳。
但半个月后，赵瑶和伏念避过重重封锁找到张良时，被眼前的情形再次吓到了。
张良已经清醒了。
但是这个婉转温柔衣不解带地侍候她的三师兄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张良这么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子房先生是受刺激太过，以致记忆丧失。”医仙端木蓉如此解释。
赵瑶扶额：“那，这个淑儿……”
“她姓子，名淑，本是我们墨家一名弟子，那天就是她发现了重伤的子房先生，并把人带回来的。”端木蓉在赵瑶满脸的黑线中平静地说道，“子房先生醒来之后谁也不认，只认她。”
赵瑶嘴角抽搐地看了一眼完全脱去狐性温和乖巧如同少年时的张良，忍了又忍，终究愤然一甩袖子摔门离去。
当年在小圣贤庄时，冒出来一个和张良有些相似的姜子邻也就罢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和颜路有几分相似的子淑，这让她一个心心念念要撮合这对师兄弟的小师妹情何以堪！
赵瑶问伏念，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但包括赵瑶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试图让张良恢复记忆。
那个已经经历过了亡国丧家之痛，应该足够坚强到能微笑面对任何打击的人，却在一次重伤之后选择了封闭自己的记忆来保护自己。这个事实，让赵瑶和伏念都是恻然。
“如果见到子房，告诉他，我从未真正怪过他。”——这是颜路留给张良最后的话。
赵瑶和伏念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多少不为旁人所知的纠缠，但是看着眼前无所挂碍的张良，赵瑶和伏念宁可什么都不问。
“子房现在，和韩国未灭时的样子，有点像。”伏念喟然。
赵瑶默然无语——张良的前半生，可以说是从韩国灭后才陡然转折。如今他自己选择了回到起点重新开始，或许未尝不可？
但博浪沙之后一年的某一天，赵瑶偶然遇到张良一个人在竹林间下棋——
平整的石板被划出整齐的纵横各十九道直线，打磨得并不一致的黑白棋子错落其间。赵瑶悄无声息地靠近，却在听到张良的自言自语之后，如被雷击地僵在原地。
“如果我下在这里，师兄会下在哪里……”
“这里？”
“不……师兄总是让着我。那么这里……”
“嗯，那我应该……”
过了一会儿，张良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到因为情绪失控而没能掩饰住气息的赵瑶。
“师妹。”张良从容起身，微笑，依旧是玉树临风的灼灼风姿，但不久之前的澄澈明净姿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赵瑶早已熟悉了的深藏不漏。
“什么时候？”赵瑶的眼睛和嗓子都是涩的。
“几天前而已。”张良笑了笑。
“那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我就为什么。”张良微笑着打断了赵瑶。赵瑶有点受不了张良过分沉静的眼神，别开眼，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子淑……”
张良没有立刻回答，而短暂沉默后，赵瑶听到他轻声开口道：“我离开小圣贤庄之前，二师兄曾经对我说过，过于接近的复刻，终究不是真，那比任何形式的提醒，都更能说明，何谓求而不得。”顿了顿，他声音更轻，“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体会到，把二师兄推到姜子邻身边时，他看着我做那一切，他看着姜子邻，有多难受。”
赵瑶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他确实回不来……用这种方式记住，对大家都好。”张良说着，居然还对着赵瑶眨了眨眼，“我不会让淑儿发现的。”
赵瑶在张良浅笑温文的目光里夺路而逃。
而他确实说到做到。
张良渐渐地“恢复”成了曾经的张子房，但独独没有提及过颜路。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不知道颜路的存在，赵瑶和伏念却都知道，张良已经用了最决然的方式让自己永远都忘记不了。
只是，不被旁人意识到而已。
后来张良当真娶了子淑。后来反秦，后来辅佐刘邦，后来楚汉之争，后来他以留侯之名传扬于世，及至尘埃落定，汉九年冬，一路随同张良走过来的子淑病重逝世。
**
不过，张良不知道的是，子淑去世前不久，赵瑶去探望时，那女子脸色苍白却淡淡地笑，笑容里几分惆怅。
“伏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子房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赵瑶默了默，而后有些尴尬地问：“你都知道什么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子淑笑了笑，“子房藏得很好。”
但还是被你发现了——赵瑶腹诽。
“除了在看我的时候。”
“我想，他看的，一直是别人。”
“我不是嫉妒。能对子房有用处，我便觉得欣喜。我只是……好奇。”
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他，十多年如一日地，把她当作别人看着。
赵瑶无言以对，终于还是没忍心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子淑。
只不过回到终南山居处之后，她对着伏念愁眉苦脸了好几天——问题是那对夫妇明明谁都知道却谁都甘之如饴，旁人又能说什么？
**
这厢，赵瑶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突然被伏念出声打断：“汀儿，你过来。”
思绪中断，赵瑶略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终究听话地挪动尊臀坐了过去。
伏念伸手一揽便把人抱了个满怀。赵瑶架不住脸色微红，暗自庆幸羲娥这一天又不知上哪儿去了不在家里——咦，话说回来，最近这丫头怎么老不见人影？
未及细想，思绪再度被打断。
“汀儿，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伏念在她头顶低声道。
赵瑶略觉得疑惑——伏念难得语气这么复杂，说笃定吧，还有点犹疑。
“你说。”
**
片刻后，连家夫妇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什么？！”
刚把怀里的小不点连榕哄睡下的姜子邻满脸黑线地看着瞬间又开始嚎的女儿，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连子谦一进屋就明显感觉到自家妻子心情不好，苦笑了一下，立刻打哈哈：“师娘还是如此精力充沛……”
姜子邻白了他一眼。
早就知道某师娘和自己天生地八字不合，偏偏自家这位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忍离弃”——可人家又不是鳏寡孤独有什么能让你离弃的？！
连子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某件事情了，赶紧自发自觉地抱起女儿来哄着。可惜母女连心，连榕小娃娃也没给着自家阿父什么好脸色，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连子谦手忙脚乱，求助地看向姜子邻。姜子邻瞧着他那样子，气倒是消了大半，便伸手一招：“抱过来罢！”连子谦立即眉开眼笑地抱着连榕窜了上去。
**
这边连家夫妻两个自去安抚女儿不提，那边，伏羲娥掌灯时才摸回家中，一进门就被她阿娘逮了个正着。瞅着她阿娘一副黑云压城的脸色，再接收到她阿父递过来的目光，伏羲娥那张俏生生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又被殃及池鱼了”的苦大仇深。
当天晚上，偷溜出去玩了一天的伏羲娥被罚跪小黑屋。
次日，刚从梦里醒过来的伏羲娥发现屋门的锁已经开了——然后，自家一对父母不知所踪，只留了一封便笺：十天后归来，有事寻长安留侯府。
伏羲娥：“……”
汉十二年，留侯上书陛下，请辟谷。
其实不过是整天足不出户地抓着张不疑和张辟强两个教授百家经书。
赵瑶登门来拜访的时候，一大一小两只熊孩子正扒拉着书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赵瑶怀想了一下当年在小圣贤庄里那群朝气蓬勃的儒生们，替张家兄弟两个默哀了一把——没赶上你们阿父的好时候啊……
但实在架不住俩孩子惨兮兮的样子，赵瑶在张不疑对着她使了无数个眼色之后，试探着开口：“子房，羲娥挺想念不疑和辟强的，阿念最近也常提起他们，你看要不让他们去我家住上几天？”
一旁的张不疑满脸写着“瑶姨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那野丫头怎么会惦记我”的惊恐，张辟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自家阿兄脸上转啊转……
张良凉凉地看了赵瑶一眼，没什么起伏地说了两个字：“不急。”“啊？”赵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后有的是时间。”张良意味深长地说，然后便提溜着两个孩子又进去了，留下赵瑶独自站在花厅里琢磨着张良那句话和最后那个眼神，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最后只好心事重重且怏怏不乐地回了终南山。
回去后，赵瑶把这事儿和伏念说了，忧心忡忡地念叨着“子房这么折腾那两个孩子怎么成呢”。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伏念一直沉默着没接话，不由得抬眼看了过来，这一看又吓了一跳——伏念脸上那种表情比之前的张良还让她毛骨悚然。赵瑶忍不住抱怨：“你们师兄弟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不免又想起了当年在泰山封禅尸骨无存的颜路，忍不住便是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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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二十八年，嬴政大张旗鼓地再次东巡至泰山，同时颁布诏令，让齐鲁之地的儒生博士齐往泰山共议封禅之礼。当时张良已经不在小圣贤庄，赵瑶却是陪着伏念和颜路等人一起去的。
可惜，虽然她和伏念从那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逃出，颜路却没有。这件事导致赵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面对张良——哪怕四个人是从少年时一起玩大的同门。
后来博浪沙刺秦的事情发生，本来赵瑶还没想到会是张良动的手。及至墨家的人找上来，对她和伏念说张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赵瑶真是吓了一跳。
但半个月后，赵瑶和伏念避过重重封锁找到张良时，被眼前的情形再次吓到了。
张良已经清醒了。
但是这个婉转温柔衣不解带地侍候她的三师兄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张良这么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子房先生是受刺激太过，以致记忆丧失。”医仙端木蓉如此解释。
赵瑶扶额：“那，这个淑儿……”
“她姓子，名淑，本是我们墨家一名弟子，那天就是她发现了重伤的子房先生，并把人带回来的。”端木蓉在赵瑶满脸的黑线中平静地说道，“子房先生醒来之后谁也不认，只认她。”
赵瑶嘴角抽搐地看了一眼完全脱去狐性温和乖巧如同少年时的张良，忍了又忍，终究愤然一甩袖子摔门离去。
当年在小圣贤庄时，冒出来一个和张良有些相似的姜子邻也就罢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和颜路有几分相似的子淑，这让她一个心心念念要撮合这对师兄弟的小师妹情何以堪！
赵瑶问伏念，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但包括赵瑶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试图让张良恢复记忆。
那个已经经历过了亡国丧家之痛，应该足够坚强到能微笑面对任何打击的人，却在一次重伤之后选择了封闭自己的记忆来保护自己。这个事实，让赵瑶和伏念都是恻然。
“如果见到子房，告诉他，我从未真正怪过他。”——这是颜路留给张良最后的话。
赵瑶和伏念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多少不为旁人所知的纠缠，但是看着眼前无所挂碍的张良，赵瑶和伏念宁可什么都不问。
“子房现在，和韩国未灭时的样子，有点像。”伏念喟然。
赵瑶默然无语——张良的前半生，可以说是从韩国灭后才陡然转折。如今他自己选择了回到起点重新开始，或许未尝不可？
但博浪沙之后一年的某一天，赵瑶偶然遇到张良一个人在竹林间下棋——
平整的石板被划出整齐的纵横各十九道直线，打磨得并不一致的黑白棋子错落其间。赵瑶悄无声息地靠近，却在听到张良的自言自语之后，如被雷击地僵在原地。
“如果我下在这里，师兄会下在哪里……”
“这里？”
“不……师兄总是让着我。那么这里……”
“嗯，那我应该……”
过了一会儿，张良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到因为情绪失控而没能掩饰住气息的赵瑶。
“师妹。”张良从容起身，微笑，依旧是玉树临风的灼灼风姿，但不久之前的澄澈明净姿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赵瑶早已熟悉了的深藏不漏。
“什么时候？”赵瑶的眼睛和嗓子都是涩的。
“几天前而已。”张良笑了笑。
“那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我就为什么。”张良微笑着打断了赵瑶。赵瑶有点受不了张良过分沉静的眼神，别开眼，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子淑……”
张良没有立刻回答，而短暂沉默后，赵瑶听到他轻声开口道：“我离开小圣贤庄之前，二师兄曾经对我说过，过于接近的复刻，终究不是真，那比任何形式的提醒，都更能说明，何谓求而不得。”顿了顿，他声音更轻，“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体会到，把二师兄推到姜子邻身边时，他看着我做那一切，他看着姜子邻，有多难受。”
赵瑶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他确实回不来……用这种方式记住，对大家都好。”张良说着，居然还对着赵瑶眨了眨眼，“我不会让淑儿发现的。”
赵瑶在张良浅笑温文的目光里夺路而逃。
而他确实说到做到。
张良渐渐地“恢复”成了曾经的张子房，但独独没有提及过颜路。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当作不知道颜路的存在，赵瑶和伏念却都知道，张良已经用了最决然的方式让自己永远都忘记不了。
只是，不被旁人意识到而已。
后来张良当真娶了子淑。后来反秦，后来辅佐刘邦，后来楚汉之争，后来他以留侯之名传扬于世，及至尘埃落定，汉九年冬，一路随同张良走过来的子淑病重逝世。
**
不过，张良不知道的是，子淑去世前不久，赵瑶去探望时，那女子脸色苍白却淡淡地笑，笑容里几分惆怅。
“伏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子房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赵瑶默了默，而后有些尴尬地问：“你都知道什么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子淑笑了笑，“子房藏得很好。”
但还是被你发现了——赵瑶腹诽。
“除了在看我的时候。”
“我想，他看的，一直是别人。”
“我不是嫉妒。能对子房有用处，我便觉得欣喜。我只是……好奇。”
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他，十多年如一日地，把她当作别人看着。
赵瑶无言以对，终于还是没忍心把过去的事情告诉子淑。
只不过回到终南山居处之后，她对着伏念愁眉苦脸了好几天——问题是那对夫妇明明谁都知道却谁都甘之如饴，旁人又能说什么？
**
这厢，赵瑶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突然被伏念出声打断：“汀儿，你过来。”
思绪中断，赵瑶略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终究听话地挪动尊臀坐了过去。
伏念伸手一揽便把人抱了个满怀。赵瑶架不住脸色微红，暗自庆幸羲娥这一天又不知上哪儿去了不在家里——咦，话说回来，最近这丫头怎么老不见人影？
未及细想，思绪再度被打断。
“汀儿，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伏念在她头顶低声道。
赵瑶略觉得疑惑——伏念难得语气这么复杂，说笃定吧，还有点犹疑。
“你说。”
**
片刻后，连家夫妇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什么？！”
刚把怀里的小不点连榕哄睡下的姜子邻满脸黑线地看着瞬间又开始嚎的女儿，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连子谦一进屋就明显感觉到自家妻子心情不好，苦笑了一下，立刻打哈哈：“师娘还是如此精力充沛……”
姜子邻白了他一眼。
早就知道某师娘和自己天生地八字不合，偏偏自家这位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忍离弃”——可人家又不是鳏寡孤独有什么能让你离弃的？！
连子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某件事情了，赶紧自发自觉地抱起女儿来哄着。可惜母女连心，连榕小娃娃也没给着自家阿父什么好脸色，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连子谦手忙脚乱，求助地看向姜子邻。姜子邻瞧着他那样子，气倒是消了大半，便伸手一招：“抱过来罢！”连子谦立即眉开眼笑地抱着连榕窜了上去。
**
这边连家夫妻两个自去安抚女儿不提，那边，伏羲娥掌灯时才摸回家中，一进门就被她阿娘逮了个正着。瞅着她阿娘一副黑云压城的脸色，再接收到她阿父递过来的目光，伏羲娥那张俏生生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又被殃及池鱼了”的苦大仇深。
当天晚上，偷溜出去玩了一天的伏羲娥被罚跪小黑屋。
次日，刚从梦里醒过来的伏羲娥发现屋门的锁已经开了——然后，自家一对父母不知所踪，只留了一封便笺：十天后归来，有事寻长安留侯府。
伏羲娥：“……”
月绾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