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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这许多日，纵使一开始不习惯的，如今也都惯了。便见那宿霭笼晴，层云遮日，倒似要昭然什么阴郁之事。自有人寻了窗边儿窃窃私语，道此非吉兆。篱架堆花，帘栊飞絮，每日泡在这书里，一时春意便也淡了。岁华流转似行蚁，如盘星。这人生如寄，利锁名缰，也不知是喜上眉梢，或思虑萦萦。】
【 时过骎骎，将那诸子百家稍搁片刻，心内寻思，好在不必多阅兵法谋布，要不然尚不待策论，这脑子已搅的糊涂了。自铜盆中蘸湿了手巾，擦了把脸，便觉面上蒙尘去也，清爽不少。整衣而出，寻思着时近暮晚，许不宜饮茶，便在院里醒醒神儿也好。】

【正直科举之时，街上多了许多文人书生。许多人寒窗苦读圣贤书将一生全压在这上面，放榜之时有人喜有人愁每到此时我只叹人各自有命吧。自个儿并无睡意从府中侧门出去路过此地，见大堂烛光依旧便寻思着能入内听听举子们的谈论。入院便见一人立在其中定睛一看不由笑道】
：苏轼当年去承天寺寻张怀民，如今我在这却寻到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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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意行风，不执折扇，便过疏牖。寒气渐去，翠幄秾秀，书虽手中不握，心中却是放不下。思及张绪风流，忘情荣禄，朝野皆贵其风。而今人襟度，再难追昔。往日居家舞文弄墨，多是消遣而已，信手涂鸦，便也作狂放泼墨，偶有僭言，不过付之一炬，错处无寻。如今真要应了试，却是不同了。】
【 正觉自个儿心境拔高，便听见旁边儿一声插科打诨的，手中若是有扇子，那此刻必定在那人脑袋上搁着。他也算个皇亲国戚了，到这儿不新鲜，上前几步便也站定。】
：是了，这境况也像，闲人如吾两人者，上哪儿找去。你倒清闲，逛到这儿来了，不过真别说，这几日瞧着来来往往探望的不少，跟探监似的，我还心说也没个人来关照我，便等到您老人家了。

：只是这院中无竹柏，没了那意境了。不过说到底咱们也都不是苏轼与张怀民。
【负手立于人前与之笑谈。与焕辰也是许久不见，见面照样一副吊儿郎当样。闻言摆摆手道】
：哪来的清闲，半夜无睡意便上这来听听各地举子们的见要也有所广益。我可比不上那些高官显要，来看看你可别嫌弃呀。倒是你这里常有政要出没，要善于把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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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这地方住着的，谁不盼玉骢纵策，天下咸闻。斗杓光矗，鸣弦中鹄，便不是人中龙凤，也是学问拔尖儿，或心思九曲的了。只是古往今来多的是人道自个儿魏鹊无枝，哪管旁人眼中不过是个庸才。这天家的试难应，倒不在学识不足，摸不准人心，才是栽了大道。毕竟顺了考官的意，也不保能顺了天意。既要中正，又要出挑，磨人。】
：东坡虽人才杰出，到底一生起落坎坷，身后方得正名。我虽有心拟其风貌，却是难也。
【 这处进出的是什么人物，便不熟稔，瞧那衣着气派，也省得了。能搭上的，若非旧相识，便是利害相关，同气连枝，白眉赤眼贴上去，人家倒不一定瞧你一眼了。】
：好歹也是觉罗家的人，我还能嫌弃了你？总也不为了那个，有个人说说话便是。四九城里最不缺显贵，高贵的，也没心思到处递高枝儿给人攀。你来集思广益，可有体悟了？

:这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可谓复杂，显要也不会随意让人攀上。有些人为了攀附权贵见人脸色行事倒不如像咱哥俩去喝酒来个痛快。
【京中举子或自世家或来自寒门，不论家世如何能来此地必定各个都是才高八斗。前些日子听见几个举子论及些世事听着有些半知不解还得自个儿回去消化消化。】
：你也知道我这人总是慢半拍，虽也有听些其他人的高谈阔论，但要说感悟我暂时还真没悟出些什么来。你在这待的日子更长，有听到些什么奇闻异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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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扉稍掩了身后诸人杂语，月自清辉，便如应了那承天寺之语，一时白霜堕雪，光鉴可人。便听得重辗雕轮，缰栊骄马，打一边儿华衢之上行过，一街之隔，到底两重境地了。然这世间事，设规而知圆，没轮到享富贵，必是前头一道坎儿等着你迈过去，过不去，便莫要肖想。势之所在，天地圣人亦不能违。势来时即摧之，未必遽坏；势去时即挽之，未必能回。】
：我倒也想念小太白的好酒，只是如今便似挟翅之鸟，莫说痛快喝一盅了，清闲片刻也是不能。你瞧这四方院子本无大事，人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我私心盘算着，事毕不论榜位何如，痛饮一番才是。若阿玛晓得了，不定怎么拎我耳朵呢。
【 云遮华彩，便暗了轩牖。念及红坛熟酒，心思便也活泛开了。未至十五却已是万缕筛金，夜幕京华彩笔雕章，或许明日天将转好了。人贱老弃愚，只圣王尊之，君子取之，可见世上仍是凡人居多。偏要作个睥睨众生之态喧阗阔论，若讲的好了，是体面，讲的岔了，就是笑话。是以我虽听的多，却不插嘴。予琰的性子也是摸的熟，他既如此说了，怕是真无所感。唇角儿一抽，笑道。】
：我倒是知道这儿的小二哥尚未讨着媳妇，隔壁书局的老板张罗着进项这几日都急的生面疱了，延正街上那个卖鹦鹉的教他家鹦鹉说状元及第教了好几日，左邻右舍都道聒噪。算奇闻不算？

【人的心思是最难猜测的，人上一秒还是这种想法下一秒指不定就变成什么了。作出来的文章是好是坏说到底还是由考官说了算，要是对了胃口给你个好名次，不对胃口说不定就名落孙山了。凡事皆有例外，只不过这等例外是少之又少】
：我总归觉得人各自有命，有些事强求不来，更何况这科举判卷考官的心思咱们哪能揣测。等这科举完咱们呀出去好好喝一盅，大不了你阿玛那我给你顶着。
【又听他说的一些”奇闻异事“知道他在打趣自个儿，抬手拍拍焕辰肩膀】
：算，当然算。那小二哥尚未娶到媳妇咱知道了可不是要帮帮他？要不你帮他找找媒婆寻个好姑娘让他尽早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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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思图身之事，多是吉凶倚伏，幽微难明的，毕竟人事不及天数，诸多变化力不能改。若得服膺永靓，效古人之贞节，于浊然尘世，已是难得了。可生于繁华上国，作那清言闲客，乃各人志趣，我亦素来不喜争夺倾轧之事。然父之一言未敢稍忘，即身有所长，肩有所担。古昔盛时，民自饱暖之外无过求，自利用之外无异好，安身家之便而不恣耳目之欲。皆因荒坡敝地，衣食有而万事足。日月更迭，世道变矣，偏安一隅非大丈夫，碌碌无为而已。是以想开了，便全力一搏罢了。】
：我瞧着你倒不像来鼓劲儿加油，是来撺掇我的吧。我本和那文曲约好了，午夜梦回他入梦一遭，也予我些灵气，你这么一提，我怕是只能与仪狄杜康并周公打一回马吊了。如今是猜不着也要强猜罢了，遍观往年，只能筛篦一二，却真没有哪个是常考的。便恨不能阅之即记，这年月恁是不够用。
【 话虽是打趣，心里也赞他讲义气。我阿玛那武人性子，便是我也难招架，倒尚肯予他几分薄面，允我四九城里遛遛。未遇知交，人只思竦身顺止，遵绳墨而不跌。然无合不伤，若得那众伪之冒真，未若静以修身。旦获讟于群弟，启金縢乃信，正是如此。摸着下巴精打细算挤兑他。】
：你热心帮他也不先瞅瞅咱俩自己还是光棍儿。凭他一碗面险收了我一百文钱，这忙也没得帮。若我这科举再落了榜，连俸禄都赚不上呢，没准儿还没他挣的多！

：瞧我这马屁还拍在马腿上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即便没了那文曲也能够榜上有名，何苦废了心思去想着想那，弄得自己心力憔悴。
【瞧着里头的小二哥忙里忙外累的满头大汗，这跑堂的从早忙到晚工钱也估计没有多少。摇摇头道】
：你看那小二忙进忙出娶媳妇儿的本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攒到。你也不必比他挣的多，冲你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媒婆踏破你的门槛呢。

：这世上谁没个烦心事，若多叹几口气能让你想开，这下酒菜我还真真要收着呢。
【嫁娶之事有时并非自己说了算，有父母之命在上那也是不能违抗】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时还真不能如你意。所谓成家立业，得先成了家而后才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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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番正经样子倒是让人道一声难得，只不知此等豁放之思可撑得住多久。芳年艳齿，枉消虚过，便纵有青发，也渐吴霜，总易凋铄。想来老人年少时也曾快意，只是欢期终将晚罢了。一日染斑客袖，并非人迂腐，怕是固执攥着少时的东西不肯放，空作忧愁。】
【 观七十二候者，谓物知时，非也，乃时变物耳。入俗世，问何因果。】
：手无寸功，倒上哪儿白娶了谁家的好姑娘。言语以不肖而多，若皆上智人，更不须一语。食不言，寝不语，我瞧你是自己想成家了。月上中天，还不回去睡觉。
【 于他肩上拍了一记，便是笑闹如往常。旁言不叙，那宽心一语，却是实在的。如此亦算这一面未有白见，踏辉秉熠，直将人送到街口，一时碎语阑珊，便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