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心理诊所时，没想到第一单生意会是这样的。女孩儿哭的梨花带雨，一副委屈小媳妇儿的模样斜靠在宋集怀里，男人的样子非常绅士，坐在一旁，温言相劝。
宋集是我的搭档，很不铁的那种，我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很不屑于宋集这种掰断祖国幼苗的特殊爱好。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心理诊所，提供心理帮助，但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关了隔音的会客厅门，我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孩，在宋集疯狂的眼枪扫射下自动消音。
“你想到哪里去了。”宋集玩世不恭一耸肩：“这是客户，我只是问了些常规问题。”
一个小时后，女孩总算平复下来，不再抽泣，她半躺在长沙发上，局促不安的打量着房间，宋集与她面对面坐着，身体稍向前倾，再三重复催眠的相关事项，并且明确的告诉她：会有风险。
“我知道，”女孩说道，“在来这里前我已经接受过好几家心理症疗所的治疗了，可是效果并不理想，我想知道这几年痛苦的根源。”没有人打断她，我们静静地听她描述梦里沾满血的断手，或者一具无头的腐烂尸体，又或者被困在它们中间时女孩无助的心情。“我总感觉下一秒它们就会死死缠住我，掐断我的脖子。”女孩说着说着下意识蜷缩着抱紧自己，无助的眼神看向了宋集，“帮帮我。”她轻轻的说。
“很好，他会帮你的。”男人避开她的视线站起来，大力一拍我的肩膀，“那么，现在开始吧。”

女孩膝上盖着一条毛毯，失神的望着前方那把转椅，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那场噩梦中醒来，手里捧着纸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此刻诊室外的小办公室内，宋集来回翻阅着笔记，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看？”
通常他这么问我，多半是自己已经有了想法，我装作不知，为难挠了挠头，意味深长说：“唔，真是似曾相识”
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仿佛当初的事已经成了久远的过去，他向后靠软皮椅，面容惬意，“并不，你的错觉。”
我不欲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像宋集这种人，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你是别想从他嘴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我再次看向摄像机，里面反复回放着刚才催眠的全过程，“她的记忆不完整。”
宋集摸了摸下巴，接道：“楼梯应该是那段记忆中的一个场景，追捕者大概是她潜意识里恐惧的根源，逃跑意味着反抗，她被抓住，因此而惊醒，也就是说——”
“有人并不希望我们看到这段记忆。”我淡淡的说道，“有意识的引导催眠虽然可能实现记忆删除，不过更多的是使这部分记忆沉淀到人的潜意识深处，即在‘非特殊的情况下的无意识’。她回忆起那个楼梯时的神情很轻松，说明回忆的过程中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同理，也说明当初给她催眠的人的时间非常仓促，只能勉强锁住最重要的那部分。”我叹了口气，“很麻烦。”
“嗯？”宋集一脸怀疑。
“我不是说让她重新记起那段往事很麻烦，是那些不想让她保留这段记忆的人，很麻烦。”
静默了许久，宋集突然从皮椅上弹了起来：“很好，我觉得一次治疗的治疗费显然是不够的，现在我去和这位小姐沟通下价格问题。”

心理悬疑咩？！！！

长篇？！

夫何，我抢个楼你介意吗？

夫何哦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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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更文啊~催更小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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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那么萌

@祈一福尔摩斯 能给评不？

到目前为止，语言和节奏都很棒，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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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治疗的时间到了，我却只能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带着质疑扫过宋集出游般的悠闲样子：“你…行吗？”宋集附下身子看我，逐渐下移的目光尽是轻佻：“我不行，难道你行？”我痛苦捂着隐隐绞痛的肚子，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比划，估计在宋集看来，一个面色苍白的急性胃肠病患者实在没什么威胁可言，他扶额低叹，伸手搀我：“走吧，今天的治疗你负责记录，我来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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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是我第一次认识宋集，在德国的康斯坦茨大学，天南地北的研究生坐在一起，数他最意气风发，那时候的他就如今天，表面上玩世不恭的模样，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收回思绪，我坐在副驾驶一页页翻开他拟定的价目表，随口一问：“以你爱财如命的性子，我还以为会趁机狠狠宰那女孩一笔。”他淡淡然转了方向盘，车子行走的平稳，如他此刻的面色：“第一笔生意，就当打开市场，做个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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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一小时，市郊的山水中，坐落着女孩母校——C大，隔着车窗，依稀看得见那女孩阳光下的俏脸格外明艳，我不由“啧啧”惋惜：“也不知谁那么心狠，能这么抹去一个姑娘的记忆。”宋集对此笑的颇为不屑，利索拔下车钥匙：“说不准真的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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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笔直的梧桐路直通图书馆，午后的校园格外静谧，时有一群打闹的小伙子跑过，空气里飘过的只有一阵油腻的臭汗味，女孩轻声：“到了，我梦境常出现的楼梯，就是这里。”宋集绅士有加邀我：“记录员，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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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说，人的大脑若是海洋，那么潜意识就是被遗忘的深海区，它锁着我们内心的猛兽，只在水面掀起一波波浪花，它禁锢着我们内心的魔鬼，只在水面露出一截断裂的翅膀。一段记忆沉入深海，可心痛的感觉不会消散，让你心如刀割，让你辗转反侧，最残忍的是，它让你不知为何而心碎。我看着女孩站在自动售卖机前购买饮料，玻璃罩上印着她消瘦的剪影，突然有一丝不忍：“宋集，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帮她找到症结，会不会给她带来另一场灾难？”宋集嗤笑，大力揉了揉我肩：“杞人忧天，俗话说人为财死，大不了再帮她催眠遗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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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设定的第二次治疗方案是利用斯金纳箱原理，企图构建场景催眠。曾有心理学家提出环境变化反射在人行为变化的观点，虽然女孩的记忆失去，宋集却认为可利用熟悉的场景连接女孩梦境中的场景，或许某些条件折射，会是关键的线索，所以我们把第二次治疗的地点设在女孩的母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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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列列书架，或是依偎的情侣，或是独行的过客，肚子的绞痛再次传来，我忙拉住宋集急促嘱咐：“你先和她熟悉场景，等我回来记录啊。”宋集心不在焉应下，我无心去分辨他那一刻的神色，事后回忆，才发觉那是一种怎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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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返回，图书馆桌前，书架后全都没有两人身影，我挨个低声问去，来到一座积年陈旧的塔楼下，咬牙跑上楼梯时，脑子里反复闪过近来宋集所有举止，原来他早就有预谋，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几乎是靠踹的我一间间搜查，正当我气喘吁吁走下最后一节楼梯，宋集双手抄兜，背对我而立，一束光笔直投在他身上，扯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看起来有几分狗熊的怂样，我呵笑后骂道：“当年那缺德事是你小子干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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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并未反驳，只淡淡然回答：“你忘记搜地下室了吧。”

（三）
我愤怒揪住他衣领：“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一个人的记忆！怎么？当年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害怕人家送你去坐牢还是害怕人家要你偿命？”他低头并未看我，许久不答，我正要挥拳揍他，却意外听见他哽咽的低吼：“凭什么？问得好。”
“你先别说，叫我来猜猜看。”我倏地放开他，看着他逆光而立，在浮动的灰尘中晃了晃：“先不管你小子当年做了什么伤了这姑娘，出国前你催眠了她，心安理得的去念你的心理学硕士，时隔多年，没想到这姑娘因为你当年的草率落到这种地步，你内疚了，所以降低了收费想赎罪，你怕我真的反催眠查到真相，就使了下三滥的招数换你主治，你刚才，彻底修改了那姑娘的记忆对不对！”
长久的沉默过后，当我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宋集抬头看我，眼中没有泪，却看得见他刻骨的痛，他一字一句反问：“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还不及我说完，宋集冷静打断我：“一个叫你魂牵梦绕多年的心上人，如果叫你亲手了断她对你的最后一丝残念，你懂这种感受吗？”
我是彻彻底底的沉默了，因为我看得见，他眼中有情。
没有想象中的絮絮叨叨，没有理所当然的痛哭流涕，宋集只安然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悲凉：“既然没办法一起走到白头偕老，我一个人刻骨铭心就够了。”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是气他这几天的隐瞒欺骗，还是气他武断了结这段感情，或许我单纯气的只是为啥吃火锅他给我拌了巴豆。
　　“你自己懦弱就罢了，但你没资格决定她的想法，没立场替她决定该不该爱你！”我终于找到一句话恶狠狠的反驳回去，宋集苦笑：“的确，但是我能给她另一个选择，她不会因为我的离开伤心落泪，也不会再次记起曾相爱的记忆而崩溃。”
“你们都在啊…”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那女孩迷糊揉着脑袋推门出来，宋集看着女孩一步步走近，平和一笑：“催眠结束了，你可以回去安稳睡觉，再不会困扰。”女孩客气寒暄几句，拎着皮包步伐轻快的走了，宋集专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生离更能比死别更叫人唏嘘了。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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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余江又抓了根酱骨啃，满嘴油腻：“你就没问宋集，为什么当年要和那个姑娘分开？为什么分开还要催眠人家！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爱着人家还修改了人家的记忆！”余江情绪有些激动，看着顾洺云淡风轻夹了花生米来吃：“没问。”
　　“没问？”余江差点跳起来：“这宋集到底什么人啊，脑子这么怪”
　　顾洺被逗的一乐：“你倒着急了”，他随后灌了一口冰啤酒：“能有什么好问的，我只知道那姑娘彻底成了宋集的心魔，以至于后来诊所都开不下去了，连自己都治不了的心理医生，能医得了谁？”
　　余江放下酱骨，油腻的手掌拍了拍桌面：“后来这姑娘呢？”
　　“过的很好”，顾洺简短答：“我们俩还去抱过她儿子，宋集只和我讲了最后一句，就去德国了”
　　“我问他后悔过没挽回吗？他说，雪落满枝头，也算是白首了。”

写在后面的话：
　　首先这篇月练，可当作上一篇月练的一个顾洺前传，写的是英雄还是狗熊，全由看官自己判断。
　　潜心研究催眠心理的时候，见过不少吧友提问：失恋了，催眠能不能让我彻底忘了一个人呢？
　　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学家无一都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即便你能忘记你们相爱的原因，忘记一个人是如何彻彻底底离开你的生命，但心痛的感觉是大脑的反射，记忆被封在潜意识之下，你却莫名的为情而悸动。
　　大概有人看过会质疑，为什么宋集一定要做的这么决绝，先后两次动爱人的记忆，我想，宋集的理由，就像我动笔的初衷：爱过却不一定拥有。
　　大抵有人会好奇或不解两人分开的理由，其实重要吗？分开可以有一千个理由，和什么人过完这下半生也可以有一千个理由，可爱一个人，就只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受：愿意付出一切，看着你幸福，哪怕这幸福里，没有自己的位置。
　　雪落满枝头，也算是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