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等小子劣性顽钝,今课上值师偶出,私与同窗接语。初尚畏先生之遽反,唯窃窃低声,倾之便继以谈笑自若。一音偶高,四邻并起,谑笑如竞,浪争忘形。一时斗室如沸,喧若集市,薨如聚蝇,乱若飞尘。余小子向为胆怯,畏师极甚,初亦惮不敢发,然四座如雷,欢若筵宴,便生从众之念,遂与同桌悄然数语。然余终惧先生之威严,未敢放肆多语,亦未敢纵声而忘之于纪纲也。
虽然,五十笑百,吾固知其非也。然不明此节于吾师,使吾师以余小子为目无师长之徒,置吾师平生谆谆训戒于无地,视人罔极,倨傲自高,则又置吾师于何地哉?背师之训,足证吾罪,虽炮烙劓腐不敢避焉;藐视尊严,漫无岂弟,则岂敢有一于之哉?况余之懦怯不任事,先生所深知,此绝非虚言伪张也。
夫君子慎独,暗室欺心。此古人教我恒常之道也。方圆之室,有员数十而不能自持,此余深愧于古人者。自反深求,余之病,在于乡愿也。众所好者好之,众所恶者恶之,众所趋者趋之,众所避者避之。此孔子所谓『乡愿,德之贼也』之谓焉,而吾恰罹此症,真深惭于先生之教诲也。
自此而往,当深察自省,断无再犯之理。伏惟先生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