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春里，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趁着竹笋拔立，自己的个儿也长了不少，一蹿蹿到和阿沙一般，伸手就能够着柜顶的西洋糖——嘿，落了一层灰）
（这么些日子，额娘说我也算大了？明里暗里怂恿着，得找阿玛商量商量前路。我自是一面吊儿郎当应下，一面没当回事儿。直到今早，阿沙编着辫子的手突然那么一停，紧紧揪直了，带着笑就开问：等会儿陪您去趟正苑罢）

（这哪是问啊，这是攥着我的命脉，强逼硬迫！一面梗着脖子、向后挪着屁股怕疼，一面痛心疾首颤巍巍的点了俩头）
（因而，我就在这儿了。门前柳条婆娑，像阿沙披上薄衫后的腰肢——在冬天臃肿的袄子下，可瞧不见这个。阿玛大概是下朝未回？总归得等，那就等罢，反正没事儿——我哪天曾有事儿呢）

【三月的天儿刚回暖，透出些春天的新鲜气儿，只是这大理寺的案子，可是一件儿不少，早朝上过，又要管些棘手的案子，心里暗思忖着，倒是糟蹋这好天气了——前儿还和福晋说春日踏青的事儿，如今瞧，可得往后推了】
【下马归府，往正苑一走，就瞧见格图肯在一旁长身而立，这小子，可是趁着春天又窜了好些儿，这么打量着，可是和我刚出牙立府的样子像极了】
格图肯，你怎么不进去等？——哎，等了多久了？

（人家家都是阿玛凶，我家呢，是额娘凶——或者其实都凶吧，只不过额娘更凶点？比较出真知，没错。正当我犹犹豫豫，一脸讨好地转向阿沙时，却凑上来张老脸）
哎，给阿玛请安！这不是刚来，没多久——

起来——你看你，就没个正样儿
【格图肯是长子，对他自然要比别人严厉些，只是这小子性子想来这般懒散，不成个样儿，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也不知道像了谁，宜嘉那般知书达理的姑娘，倒是生出来个泼猴儿，恐怕他额娘，可没少替他操心着】

【不过偏有一样，这小子倒是个会说话儿的，这不，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想我了？——笑着一应】我可没瞧出来，这正苑你来的次数，阿玛可是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先他一步进了屋内，这才眼风扫向他，一问】今儿来，可有正事儿？

（刚跟着一迈槛，脑袋就点的一凉，下雨了？抬头疑惑望望，才忙又紧随着）
说正，也不算很正。
（远远有雷动两声，隐约往这边来。我们落稳当座，淅淅沥沥也就绵绵方起。坐却是坐不妥当的！一会儿摸摸茶盖，一会儿打量打量有没有新添的好东西）
阿玛您看，我将来当差好，还是行商好？

【落座后，让丫鬟上了茶点吃食，便都让人退了，屋内独留我二人；屋外有雷声响动，雨声渐次清晰，屋内倒是静得很，听完他说话，倒是不着急，掂起茶盏在掌间，轻呷一口，这才遥遥一问】
你觉着哪个好，说说——你心里是有计较的吧
【看这小子终于动了点心思，多少心下是有几分安慰的，只是这入仕或经商，且得瞧着这小子的脾性】

（妈呀，他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我哪有什么计较啊？还不是额娘催命鬼，不然我能在这儿吗？但是俗话说得好，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断是不能露馅的）
呃，陶潜隐逸，太白呼来不上船——
（算了，临到嘴边，暂且缓一缓。毕竟决定未做，便可一缓再缓？拖个十年八年。不由作深思状）可阿玛，到底这是官场果真污浊，还是他们无能以变？

【陶潜太白，都是不愿与官场为伍的主儿，胸中沟壑难以抒发，不是才情太高，便是性子过傲，这小子要是想学他们，可是不成的。略一思忖，眼风一觑，说与他言】
学而优则仕，打从孔子那时候起，读书人就没有几个不想做官儿的——人多的地方，总有见不得人之处，可你瞧那些名垂青史的宰相大臣们，都是混上去的？

（有理有理，虽然我还不大懂，但仍佯装恍然大悟，了然于胸。一本正经低头思索片刻，也无奈只好真的琢磨琢磨自己想法——不然怎么接他的话啊，坑蒙拐骗维持不了多久）
那，阿玛，我能既做官儿，又从商吗？
（清一清嗓子，我不得不保证，这确凿是自己想法了。讪讪瞅了瞅打湿的窗纸，贴着流水细细，又退一步）
然后，再选？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却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儿，能明白五分就算是我没白费口舌，来日方长，我对他的期望，先是顺遂，再是重任。不似大哥家的那几个孩子，如今生生承担那么多，换我，也是心疼的】
随你——可一点我和你说明了，往后做事儿，可不能丢恪王府的面儿，要不然，就是丢我的人儿
【口气虽是严厉，可到底是惯着他些，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少听阿玛肃声，如此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待到再一回味刚才那俩字儿——随你？是随你来着。情不自禁险些雀跃）
我办事，您放心！儿子自家人面前是皮了点儿，您看在外头，什么时候不踏踏实实？
（只差拍着胸膛保证了。本来也没个仔细想法，这回阴差阳错得了允，只觉得外头阴晴不定的天色也明媚许多，甭再说蛙噪，简直是八大胡同拉的最好听的曲儿）
对了阿玛，奕迁商量过没？

你啊——要是能踏实了，也算不辜负你额娘的心思
【看他面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不免也是好笑，想当年我们哥几个可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入仕，可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往八大胡同儿逛上一圈好玩儿，世易时移，他们和我们，到底是不同了】
【搁下茶盏，提及奕迁】还没，说来我也久不见这小子了，你们哥俩，最近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