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良宵总泪零，碧落重相见
冬爵气愤地看着面前谄媚的小凤凰。听她断断续续说些相思苦，不得已，情到深处的屁话。
斜着眼瞟她，“所以这之前你一直都在装失忆？”
不离抿着嘴吃不准他的心情，缩紧脖子点了点头。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冬爵吐掉嘴里的草茎，伸手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提到跟前。
“跑什么？骗人的时候怎的没想到还要求我这一遭？......小没良心的，白给你吃那么多核桃！”
不离扭着身子挣扎，“那是成还是不成？”
“不成！”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凤不离赖在地上，哀嚎“为什么？”
冬爵一幅恨铁不成钢，叹气道“且不说如今扶桑树已毁，没了上天入地的捷径。纵使退一步讲，你就是去了那章尾山又如何？就凭你现在一二百年的修为，早晚同三百年前一样烧的连毛渣子都不剩。”
“不会的，他说会在哪儿等我，有他在，我定然不会有事......”
冬爵蹲下来与她平视，这家伙果然还和三百年前一样没长什么出息。
“偏生挑这么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不怕你阿耶罚你？”
她破罐子破摔“在我阿耶心里早将我看做古今不肖子孙第一，罚不罚的，早习惯了......再说我如今虚得很，我娘亲绝不会让我阿耶有动手的机会......冬爵，你是我天上地下最好的伙伴，往常我俩插科打诨的时候，我也没少帮你扛罪，这一会，你便再帮我一次好吗？”
冬爵抄起袖子里的核桃就砸她“好你个凤不离，这会子到学会钻空子了。你也知道自己虚得很，若万一再来一次，你叫你阿耶娘亲怎么活？叫我当那个遭天谴的罪人不成？”
她左右躲闪着，也不松口，一个劲儿的讨饶“上回是我错了，冬爵大好人......哎呦......大好人别跟我计较......我这破败身子，没了元身就是废物......冬爵，我求你......哎呦......再让我见他一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左右我跟他没有结果。我去和他做个了断......好不好......”
她躲得有些狼狈，到后来索性不躲。就这样让他砸在脑门子上。
啧啧啧，这幅可怜劲儿！
冬爵发了一通火，无奈的扔掉手里的半拉核桃。
“这么不管不顾，值得吗？”
她揉揉额头上的大包，没有犹豫“值得。”
竭力克制再砸她一次的欲望，冬爵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自个儿的命自个儿不捧着，我干着急个什么劲！”
她倒来了劲摇着他的胳膊一阵讨好“我就知道冬爵最好，我俩情谊比天高，比海深......”
他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嘴“闭上你的嘴，回去多添几件衣服。也没了别的法子，你一会儿抓着我的犄角，我带你上章尾山。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天风戾气极重，记住能穿多少穿多少......”
本性难移，她的无赖气一犯又开始嘚瑟“你放心，我知道我阿娘有件刀枪不入的七彩羽衣。我偷偷穿上，保证到时活着回来向你赔罪......”
冬爵捏捏眉间的川字，这只捂不热得小白眼狼！
凤不离来到章尾山头的云层之上，远远便看见毕方那小混蛋身边的祝融。
那人直立站着，面前时赤炎烛火，背后是万家灯火。
如同三百年前祝融宫初见时一样，一身孑然。红衣红发，满身怨念将周遭的云朵染成雾色。
她裹了裹身上的七彩羽衣，抱紧了那日他给她的古琴。定定心神，冲着那股滔天的热浪走过去。
在他身后站定。正想着要如何开口。
便被一只蓝色大鸟扑了个满怀。
不离惊吓，这只臭脾气的大鸟。往常她可记得连近身都难，怎么破天荒头一回竟然蹭她！
当下正以颜色，用琴隔开它。
我来同你主人做了断，你撒的哪门子娇！
推搡间，神君开了口“你来了。”
她点点头又想起他并未看她，出声道“我来还你琴。你等我，又有何事？”
他答非所问“凤不离，你并未忘记我。为何不认我？你是在怪我？”
她一门心思要同他一刀两断一了百了。捏紧了拳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此次来是想告诉你，这是最后一回，往后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他还不看她“我的香囊没有味道了......喏，你闻闻，都不香了......”
不离将又缠过来的毕方拍到一边。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赶在一天撒娇，你们厉害！
没伸手接他手里退了色的香囊，想起当初不小心将狗尾巴草混着薜荔一同塞了进去。不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了香味，再叫人做一个便是了......一定比这一个更好。”
他笑了笑，终于转过来看她。侧脸映着火光，发丝张扬。
“你介意离朱，那我便同你说说离朱如何？”
她将琴放在云上，扭着头“我不听。”
他不依不饶“那可不行。”
“琴已还你，我走了。”
转身想走，叫他一把抓了回来。紧紧裹在怀里“凤不离，当年你离开祝融宫时三年之期未满。我一日不准，你便还是毕方的喂食侍女。”
她逼急了踹他“你不讲道理，我当年为你傻了吧唧跳下章尾山，没了原身，没了修为。还睡了三百年，祝重黎，我不欠你的！......你放开我......”
他却闷声笑了，哄她“别闹，乖，让我抱一会......是，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的好不好？”
二百年的修为撼动不了他分毫，累得她直喘气。
拒绝他“不让，就不让......”
他也不理她，抽手将一簇火喂给毕方。
那小混蛋乐呵的驮着琴就跑。
云层上就剩他二人。祝融松开她，似笑非笑“吃自个儿的醋，有意思吗？”
“你瞎说什么鬼话......什么自个儿的别人的......”
她又将她塞在怀里“你就是离朱，可不就是空吃了几百年的飞醋......”
她终于消停下来。
祝融爱死了她这幅傻样，亲亲她的额头。“傻姑娘，就是你呀。”
她不敢置信“怎......怎么会......”
祝融拥她坐下，“我原已不抱希望与你有个清清白白的结果，大不了散尽天火打落轮回，重生了再来找你。可昨日却接到天尊旨意。方知道这磨死人的来龙去脉。”
她心惊肉跳“是什么？”
“三百年前，天尊下旨，命我等一名叫做离朱的女子出现。那女子只有一个名字，没有来历，没有出处。而其实我直至昨日才知道，所谓离朱，并非既定的一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苏涅。天尊将苏涅和你放在我身边。便是让我选择你二人之中的一个，那一人便是离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牵起她的手，隔开下头的热浪“只不过，若选择苏涅，便降生一位天南最勇猛的大将；可若选择你，便降生一位水神，与我永世不能相容......”
她暗自神伤，这算什么。敢情她凤不离只能生个作对的......
“那你还选我？”
他笑“没法子，戴惯了狗尾巴草味道的香囊，别的，便都入不了眼了......”
她捶他“扶桑树是你毁的？”
“嗯。”
“为何？”毁了那树，叫她怎么上天？
他看穿她“你放心，往后你不用再靠它上天了......”
“谁要上天......”
“那更用不上了。你不上天，我下来便是了.”
“......”
章尾山下的烛龙翻身打了个喷嚏。半空开出一朵雨花。
月满双桥，灯火阑珊。
后世人载：祝融离朱降处于江水，生共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