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可比上去难多了。岚拉稳住身形，每一屑石粒的掉落都让她心惊胆战。她往左边绕了绕，现在的高度已经和瑞兰尹的边缘齐平。
她要等待一个机会。
两位神职龙的话语她几乎没听进去。但是，当夕阳渐隐，她已经在泽拉莫的“三句四字”韵中失去耐心时，他们终于闭了嘴。
而紧跟着，薇妮艾迩上前去。
岚拉知道这是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冲下崖坡，听见薇妮艾迩说：“姗萨丝，我想这是遵循古道的时候了。”
古道？萨特络迦说这种奇怪的庆祝方式明明才出现没多久。不过薇妮艾迩也根本没礼貌可言，就这么直接说。果然是两个火药桶。
“你？挑战我？”
岚拉急降数十米，爪子死死摁进石头上的凹坑。
“哼。”布达耶镂嘟囔了一声。
细瘦的后腿蹬在平石上，她悄然无声地跳下，越来越接近平地。
“是的。我知道你不敢。你败过，被我打败的，只能仓皇逃跑。”
岚拉避开边缘的一条龙，盯着布达耶镂。
“你只是仰仗偷袭罢了。来啊，我接受你的挑战。”
岚拉猛然起飞，在空中半跳半飞着划出一道弧线。她以爪为簇，张开嘴露出利齿。目标，直指布达耶镂。
绿鳞皮下的骨爪刺入金龙的脊背。岚拉立即咬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布达耶镂，牙齿搁上了他的脖子。四周响起一片惊恐的乱吼。
身侧一阵剧痛，随后就是刃爪的狠击，直接命中岚拉头部。布达耶镂拼命挣扎，趁她受到攻击，就势把她甩下。
没想到坎维居然这么警觉。
所有龙都乱成一团，岚拉在一片混乱中只能招架不断挥来的刃爪。坎维的确非常厉害。她听见布达耶镂的怒吼，看见飞来的洛傲欧。
紫龙从空中迎头扑来，岚拉敏捷地闪开，一爪将他带倒。
然而她失算了。真正的攻击，已经刺入她的肋间，并用力向下一扯。
群龙哗然。
一片死寂。
岚拉恼火而不甘地咆哮了一声，她清楚自己失败了，而且连一个坎维也顺不到。她挑错了目标，如果直接攻击坎维，别的龙定然发现不了。
半边现出骨头的岚拉抓住仅有的机会，逃入天空，仓皇而逃。
她径直扎入海里，听见身后再起的惊恐喧嚣。

我那个诗歌原稿弄丢了！改了好几次的！放弃不写这个了。

瑰红的火焰平静地燃烧着。的确是平静，火苗几乎一点也没有摇曳。
允绪精心照看着炉中的火，仿佛在侍弄一朵鲜花。现在不能急，好不容易才把温度降这么低，等它稳定了，再放金属吧。
他抬起翅膀，也就是前爪，小心触摸了一下。很好。
另一条炎龙低飞了过来，带起的气流让火焰猛地抽搐了一下。允绪恼火地转过头去，打着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可是雌龙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龙王，萨特络迦来了。”
谁想见他。“把他轰走，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他说有姗萨丝的命令……”
“那也轰走。”虽然嘴上这么说，允绪心里还是愣了。炎龙寄居在溪谷的矿山钢丘，这里理应是拉苛的领地。理所当然，除了冶炼，其它什么也不擅长的炎龙，就成了他们的附庸。
一阵剧烈的狂风扇起在整个矿洞，允绪细心照料了几个钟头的火马上灭了。骨龙直接飞了进来，还没有遵照钢丘“低飞轻扇”的规定，明显是故意的。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萨特络迦毕竟是个使节，“算了。姗萨丝有什么命令？”
萨特络迦在砂地上划了几下。允绪凑过去一看：你要轰我出去？
他听见了？
允绪没有回答，他等着真正有意义的话。他是拉苛的封臣，不是萨特络迦的。他没有义务。
顿了片刻，萨特络迦刻着：姗萨丝要求你去风临之翼，你会遇见她的盟友，加入他，作为拉苛的先行。
“姗萨丝说的？你怎么证明？”
萨特络迦理都没理，转身就飞走了，又刮起一阵风啸。
看来是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轰走。
允绪冲着已经冷却的炉膛狠狠喷火，同时重心放在后爪上，扇动翅膀。炎龙的高温火焰瞬间腾起三丈高。
“把那铁块放进去，拿最差的。”他冲着还没走的炎龙下了指令。
“最……差的？”尽管诧异，一块混了各种杂质，才开出来不久的铁还是进了火里。
允绪停了六秒，迅速抢出滚烫的铁扔进旁边的盐水槽中。
腾起的蒸汽都快把他裹起来了。允绪满意地发现这块最差的铁已经碎成均匀的小块，大的杂质更是直接剥落。
“马上把这个冷却后送去给炮弹填上，测试一下这样能不能把射程增大。”允绪拨了拨水，挑出一个大块。“把这个回火。我回来要用。”
怀着对姗萨丝“盟友”的好奇，允绪从自己居住和冶矿的支洞 飞了出来。在几乎全自动的采矿轨道间穿行，他从山中飞出，绕到了山顶的水池边落下。

火山死了以后，就留下难以计数的矿脉，和清澈的雨水湖。允绪喝了几口，扎下去洗掉一身的炉灰。
下午天色正好，明亮的光照下终于可以看清他身上红黑相间的条纹，就像熔岩或者余烬。允绪抖落水珠，飞往风临之翼。
几个小时后，避开瑞兰尹和拉苛的祭祀队伍，允绪远远看到那个突兀的黑点，不由得怔住了。
当然，他感觉被姗萨丝坑了，或者，被萨特络迦骗了。盟友？拉苛会找一条独自的龙合作？就算他是独自来的，可是……没翅膀的龙能有多么厉害？
“你好。”虽然心中百般疑惑，他还是降落在黑龙旁边。“你是谁？姗萨丝的盟友吗？”
“是的。我叫亡翼。”黑龙橘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又是谁？”
“允绪，炎龙的首领。”冶铸的大师。“我是按照拉苛的命令作为先行的。”
“嗯，很好。”自称亡翼的黑龙点了点头。“请稍等，我还有一位朋友需要等。”
允绪耐心地等着，同时猜测这个朋友是谁。最好不是萨特络迦。
一团微微的嘈杂响起，允绪好奇地仰望上面。怎么了？
下一刻，一条俯冲的绿龙砸进水里。
“快，藏好。”亡翼匆匆说道，闪在山石的阴影下。允绪一愣，也依样藏起。
他看着天上乱飞的群龙，一窝蜂地冲向绿龙消失的方向。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都给我回来！”
允绪看着他们犹犹豫豫地返回。没多久，在水里浮出绿龙的脑袋，瞅了瞅飞走的龙，慢慢游回来。
“岚拉。”亡翼点头。“这是我的新盟友，允绪，炎龙王。”
岚拉爬上岸，允绪惊地无以复加。这是一条骨龙！披着皮的骨头龙？“朋友？”
“是的。”亡翼看着岚拉刻写，沉默了一下。“算了，我们回去吧。海龙愿意帮忙，那就带着我们的诚意去吧。”
“我也有着诚意。”允绪说。
亡翼看了他一眼。
“我会让敌人知道，什么是科技的力量。”允绪笑了一下。“或许，他们根本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呢。”

第五章 西南地区
游泳真的很不舒服，亡翼拨着水，抬头望着飞翔的允绪——岚拉自己去了银桦森林。尽管有海龙在旁边游动制造水流，他还是觉得太慢。
好在离目的地不远了。萨特络迦飞在低空，眼见亡翼来了就降落入水。
“耐勒斯他们现在在哪？”他问。
骨龙扬头指了指西南方，转身起飞，以很慢的速度带路。
越接近陆地，亡翼就越感到不安。他隐隐猜到海龙王的目的何在了，那个他不久前的幼年生活之处，羌棘的狼领。
虽然是羌棘要把他送出去的，但是翅膀被咬断也不应该怪他。至少，他可以为我支援来帮助。
海岸赫然出现在眼前，亡翼毫不犹豫地跃上。其他海龙就犯难了，犹豫了半天，推挤着跟了上来。这些在水里游得比飞还快的龙，到了岸上就差爬了。
“他们在狼领？”亡翼问，得到了萨特络迦的肯定。狼领，一个聚集了他快乐和悲伤的地方。开始和结束，都在这里完成循环。
“我怎么没有看到拉苛？”允绪东张西望地问。
走在狼领熟悉的林里，亡翼毫不客气的回答：“我也只看到一条炎龙。”
萨特络迦随手刻划：我已经通知好了，姗萨丝非常乐意。
仰岩，好高啊。羌棘罚他爬过，那一次他飞了上去。羌棘给他抓了一只小麝当练习，但是不小心被推掉了下去。那次山洪，他们在仰岩上一起望着滔天的水势，他被吓着了，羌棘把翅膀覆在他身上……
关于仰岩和羌棘的记忆在他脑中飞快掠过。他又回来了，没有了双翼，但还象征着大军。不知道羌棘会说什么？
带着兴奋和犹豫，亡翼废尽周折攀上仰岩。迎接他的却是一副诧异的场景。
“你们……怎么……”亡翼不知所措，看着剑拔弩张的耐勒斯和羌棘。羌棘头也不抬，直直盯着海龙王，耐勒斯也冷冷逼视着，看起来就像是敌对双方一样。
“正好你也在。”羌棘语调坚定。“我重声一次，我没有能力，也不可能调动狼群来帮助你们。”
“为什么？”亡翼大惑不解。“你不是恨那些人类吗？”
“认清楚，孩子。你们真的只是去进攻皇都吗？只是帮这些鱼脚怪龙？”羌棘无视耐勒斯怒目而视的眼神。“你要去杀了坎维，就萨特络迦所说，还有布达耶镂。你要以自己为借口，挑起瑞兰尹和拉苛的战争。你们的目的各不相同，而他的目的最为卑劣自私。”
“注意你的言词，羌棘。”

“不要装好人。你的行为会让许多真正的好人丧命，我阻止不了你，至少可以不加入你。”羌棘看着亡翼。“你知道我不领导狼群，就算可以我也不会。你，最好也不和他合伙。”
亡翼不知怎么才好。“羌棘……我们还是单独谈谈吧。”
仰岩的石壑，一如既往。站在岩边，羌棘叹了口气：“伽讴……”
伽讴，这个他过去的名字，就如他的过去般喜忧掺半。“我不是伽讴。我是亡翼。”
“唉。亡翼。”羌棘黯然说道。“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决定。但是绝对不能和海龙合作。”
“为什么。他们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所存在的价值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挑起战争的借口。海龙根本不想和瑞兰尹正面战斗，他们想的只是皇都。拉苛在利用完你之后，你觉得还会让你名义上领导军队？”
“就你所说，我还能信任谁？”
“不知道。记住，远离那两条骨龙。尤其是披着皮的那个。她完全不值得信任，甚至应当远离或者干脆杀了她。”
杀了她？岚拉？“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一面之词？”
“不知道。”羌棘悲哀地说。“你已经不是伽讴了，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翅膀，还有理智。你真的把自己当成联军的领导了。你只是一个旗子罢了。”
“如果不是你把我送出去，我怎么可能失去翅膀！”亡翼突然暴跳如雷。“我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空旗子！你会看到的！”他不想想这些，羌棘是如同他父亲，老师一般的。亡翼不想怪他，可他居然主动提到了！
“伽讴，平静下来。”
“我不是伽讴！”亡翼怒吼。“伽讴是条小狼，而我是龙。你可以拒绝，但是你不可能阻止我。我再也不能飞行了你知不知道！”
羌棘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亡翼压抑着怒火，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耐勒斯看着他，一言不发。亡翼仰望着曾和狼龙一起看过无数遍的天空。羌棘，你否定了我所有的朋友。
那我又为何要抛弃所有选择你所说的平静安宁？
收回目光。“耐勒斯，”亡翼缓缓吐字。“起程，我们去皇都。”

“又是我们啊。”泽拉莫看着身边的坎维和洛傲欧。
只不过，身后还有一支军队。
“我们是比对方少很多。”深吸一口气，泽拉莫转身说道。“但他们是什么？连路都不会走的海龙，只会躲在炮击后的炎龙，还有数量比我们还少的拉苛。
“而我们呢？我们的盟友是有城防优势的人类，他们数量众多，坚强地迎击威力巨大的炮轰。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打乱对方阵脚，把他们赶回老家！”
泽拉莫看着士气高涨的瑞兰尹，心中却清楚情况根本不乐观。攻城持续了一周多，海龙已经占领了护城河，并有很多顺着入水口进入了城内。一直没见过的“炎龙”用各种炮弹炸了外层城墙。而真正的主力拉苛，毫发未伤。
还有他们的领导者，那个王翼。谁都没见过他，只听说了他的名字。敢于自称王翼，领导的还是这么一支军队，他应该也非常厉害。
“洛傲欧，你领一队入城，想办法解决海龙。坎维，你们去摧毁大炮。”泽拉莫下达了命令。“格外小心，坎维。我们一出现，拉苛就不会闲着了。”
他们领着各自的队伍飞走，飞向各自死亡弥漫的战场。泽拉莫再次叮嘱：“小心。”
“放心吧，泽拉莫。我们会成功的。”洛傲欧自信地说。他尽力像洛傲欧一样自信，目送着他们飞离却又无法控制压上心头的恐惧。
他们可以就这么飞入真正的战场，投身血腥的厮杀和战斗的狂热。但是泽拉莫不行。他必须留着这里，隐蔽自己，根据情况指挥，和投放法术。
他将面临自己的战争，最为煎熬的战争。
一眨眼功夫，他们都融入了色彩斑驳的混乱战场。阴沉沉的天空下，泽拉莫看了看身边两个护卫，他们是让自己感觉真实的仅有存在。
等待。
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还有观察。看不到洛傲欧他们的情况，但是明显掉转方向的炮火，和不时燃起的大火，说明坎维已经和拉苛主力打起来了。
炎龙的造物真的很奇怪，居然威力和射程都比人类的炮高出很多。泽拉莫正在细思，看到一条龙匆匆飞来：“萨满，我们被重创了，他们有一种没见过的小炮弹，速度非常快，能直接把龙打下来。”
炎龙！这种见都没见过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多东西。“看到达霍库了吗？”
“应该没有。”
“那就好。”泽拉莫振翅起飞，从战场上方的高空层飞过，搜寻着合适的地点和法术。

“当然不是。不过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岚拉呢。哦，不是那个哨兵。”
泽拉莫完全没听明白。亡翼思考了一下，继续说：“算了，先杀了再说。”
这是什么怪异的逻辑啊！
泽拉莫迅速起飞，快得超乎他的想象。亡翼扑了个空，看起来也没怎么恼火，反倒悠闲地坐了下来。
泽拉莫快速寻找着洛傲欧的意识。这种非常消耗体力的行为倒是颇有成效。“洛傲欧，你们怎么样！我刚刚见到了亡翼，逃了出来。”
“还没死。”紫龙闷闷地回答。“海龙太多了，想办法来帮忙！”
泽拉莫不再多说，切断意识俯冲向城中。他已经定位了洛傲欧的位置。
皇都的水源从王城流出，经过内城和外城，形成护城河，兼具饮用和防卫功能。当然，这也给海龙留下了方便。
泽拉莫紧张地思索着，不知道在冻住水面后还有没有能力帮助坎维？迟疑了一下，他放出意识寻找坎维。
找到了，孤零零地在战场边缘，而且拒不回答。泽拉莫心急火燎，不知道坎维在搞什么名堂。顾不上多想，他收回意识，慢慢降低高度。深吸一口气，泽拉莫做好了准备。
他模模糊糊听到了海龙的惨叫。尽力维持着冰层增厚，他觉察到了体力大量流失。太不自量力了，这么大的面积，还妄想把它全部冻住？
泽拉莫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结束了法术。
他已经精疲力竭，甚至没有力气维持自己飞在天上。

终于打起来了。写到现在终于手顺了！

洛傲欧揪住海龙探出的脑袋，狠狠咬在他的后颈，扭断颈椎。
放开瘫软的海龙，洛傲欧担心地望了一眼天上。泽拉莫说要帮忙，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声惨叫让他忙把视线转回战场。水面上凝结了一层冰，不少大半个身子在水上的海龙，都被膨胀的冰压迫。
可惜冰太薄了。他们只要用力挣脱，就能轻易击碎薄冰。海龙在冰下游动，不时破冰而出，依旧如刚才一样难以对付。
洛傲欧眼看着自己准备援救的龙被锐利的牙齿撕碎。这样不行！我们分布在水道两侧，海龙完全占据数量优势。
他拦下一个人，不顾他惊愕的目光。“快去和你长官说，我们要撤到王城前，和海龙单线作战。你们布置好弓箭手！”
洛傲欧快速投身战斗，同时大吼：“撤到王城水道前！”爪子击出时也被海龙咬住。“撤！”他一边后退一边把火焰喷到海龙头上。“在水道尽头把他们堵住！”
狭窄的水道尽头，他们围成了一个半圆，严防死守。洛傲欧迎对两条海龙的夹击，却应为空间过小而难以施展。一次次进攻，他们只能逼退而无法有效杀伤敌人。
不行。“我们必须散开！留下一部分守住这里，剩下的去城墙！”洛傲欧的面前突然水花炸开，他一爪子切了下去，发出的却是金属碰撞声。
“啊——！亡翼！”上方的人类突然尖叫，片刻之后就再无羽箭射下了。
什么？亡翼？洛傲欧也是一惊，从人类的反应看，亡翼应该极其不好对付。他忙后退，看清了刚才自己击中的是龙甲。穿着沉重的龙甲从水里游过来？
他身边的几条海龙也趁机窜出。亡翼回头生气地嘘了一声，他们才慢慢退回去游走。
亡翼想干什么？
洛傲欧紧张地寻找对方的弱点。他的全身都是龙甲覆盖，尽管瑞兰尹早先也用过龙甲，但由于过于沉重和无法保护翅膀逐渐被淘汰。但是从亡翼出水的动作看，他身上的龙甲并不很重，而且全身上下包了个严实，完全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
不对。亡翼没有翅膀，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这意味着，如果飞到空中，就可以完全压制。
亡翼一言不发，一口龙焰直接扑来，打散他们的半圆包围。洛傲欧见势不妙，匆忙跃起起飞，准备从天空攻击。
其他龙在和亡翼交手几合后，也急忙起飞。
但是，为什么亡翼看起来满不在乎？
天空中，洛傲欧的背后猝遭重击。他差点掉下去，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忙转身，看见的却让他大吃一惊。
拉苛早就在天上等待了。

洛傲欧立即做好空战准备。往地上扫一眼，不出所料，亡翼不见了。
他俯冲向一条青龙，和同样冲来的对方在交会时把吐息打在对方身上。洛傲欧硬接了一下，侧身飞到他身后把爪子尽力刺出，随后上前不顾挣扎咬下他的脑袋。
另一条拉苛趁着他爪牙被占着的当冲来。洛傲欧把爪中的尸体整个砸向他，当头却是一团火球从头顶袭来，把洛傲欧烧得不轻。
他恼火地咆哮着，抓住偷袭的家伙开膛剖肚。
砸开的拉苛被战友杀死，洛傲欧扫视了一下，意识到为什么能这么速战速决。对方的数量非常少，显然只是来拖住他们的。
那亡翼的目的何在？那条没有翅膀的龙肯定不简单。
洛傲欧领着部下去支援城墙上的战斗。他往下一瞟，终于明白拖延的时间用来干什么了。
遍布内城，正在和同盟内外夹击瑞兰尹的，是从水道爬出的海龙。
现在显而易见，内城已经完全失守。他匆匆落到城墙上，刚想让瑞兰尹撤去王城，就被一条体型庞大的海龙困住。
“你就是指挥？”海龙杀死一条挡路的瑞兰尹，问。
应该是海龙王吧。洛傲欧没有回答直接冲去。
从天而降的巨力，重重打在他先前的伤处。
他看见一条消瘦的绿龙，体态似乎很熟悉，可样貌却大为不同。
海龙王趁机甩动尾巴，借助推力用已经鳍化的爪子，扫在他的腰侧。
洛傲欧惨叫着飞了出去，滚到城墙边缘。绿龙飞来，张开嘴咬向他的脑袋。
他被咬得鲜血淋漓，视线彻底被血模糊。曲起爪子踹去，绿龙却依旧动也没动。
压力突然消失了，洛傲欧眨眨眼睛挤掉进去的血，看见绿龙咆哮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撑着爬起，看见薇妮艾迩已经和海龙王打了起来。她怎么来了，布达耶镂不是一再禁止吗？
顾不上多想，洛傲欧跃起，把爪子捅进绿龙的下颚，最为柔软脆弱的要害。
嗯？好像不对劲。
绿龙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后退。洛傲欧呆立着，突然想起这是一条骨龙。
然而她却像受了致命伤一样，居然扭头飞走了？
被骨龙弄得稀里糊涂的洛傲欧，甩甩被咬伤的头，看见薇妮艾迩明显不敌海龙王。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洛傲欧飞窜而起，落在海龙背上，一口咬住他退化的翅膀。
薇妮艾迩领会了他的意思，扑向海龙坦露的喉咙。
即便这样海龙王也不是等闲。他随便甩开洛傲欧，用角顶开薇妮艾迩，愤怒地吼着。

薇妮艾迩的火焰温度不高，但是还是起到了需要的作用。洛傲欧避开他的鳍，趁着海龙无法看清时，扣住了他的喉咙。
肋部被海龙垂死的挣扎打中。洛傲欧咬牙切齿，忍住快要冲口而出的惨叫。他承住三下闷击，觉得自己的肋骨应该断得差不多了吧。
但是当海龙的生命被咬断时，洛傲欧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下薇妮艾迩，刚想问她为什么在这，就感到头重脚轻，血似乎都被压到头部的伤口了。而肋骨，随着每一下呼吸而抽痛，几近窒息。
话还没出口，他就晕倒在地。

坎维平静地坐在高地上，身边是同样坐着的萨特络迦。他们俩根本不像是身处战场，倒像是谈心的父子。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萨特络迦是自己父亲，而不是那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家伙。
泽拉莫招出的金光已经消失，坎维听着他的呼唤，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俯瞰血腥厮杀的战场，他倒觉得置之度外，好像身上溅的血，不是刚刚收割来的。
他猜到萨特络迦支持对方，可没想到会在战场上相遇，更没想到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并肩坐下，眺望远方？
他没有说，萨特络迦也没有写。骨龙就这么飞过去坐下，他也就这么跟了上去。
面对布达耶镂，他只有厌恶。但和萨特络迦，母亲，甚至羌棘在一起时，他都能感到平和和放松，他们能让自己信任和依赖。
不，我发过誓，忠于瑞兰尹。我是刺客，忠诚是永远必须记住和恪守的第一条。
但他发下誓，换来的又是什么？
“你……还好吗？”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沉默和压抑。坎维问了一句废话。他怎么可能过得好？
不知道。薇妮艾迩回去了吗？
“是的。你放的？”
怕你担责任。你被人类抓住的那一次，刻字的是我。我道歉。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坎维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我答应过你母亲。只不过答应的是不让布达耶镂知道你，可惜我失败了。
“我在狼领度过的日子全部在为我的出生买单吗？”
是的。
沉默重新嵌入。坎维默默看着一条龙被火焰吞噬，不知道他属于哪一边。
“你后悔吗？”
没有什么是能够后悔的。
“有。”因为我在后悔。
萨特络迦沉默片刻：当时……他默不作声，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他哀求我帮他担责，我也同意。这是自己的选择。
“但选择了却没有达到预期呢？”
更长的沉默：即便可以，他也没有来看我一次。我知道他怕我，曾经的好兄弟成了这样。然后我决定趁还没有失去理智，去死。
“你真的没有怪他？”
在两个祭以前，我进攻过皇都，和现在亡翼干的事情一样。他也在，看见了我，并且确定无疑地认出了我。看见他的表情，我明白他已经忏悔了。
坎维苦笑着。那对于我呢？他忏悔过吗？“我想我不能原谅。我忠诚于瑞兰尹，但还是无数次地做梦杀死布达耶镂。他除了利用我，再也没正眼看过我。”
因为他爱你母亲。他不想看着你，从而对她，对自己产生怀疑。

“是的，这是我们对它形象的称呼。就是一只地震，还非常大，并且从头到尾都是完整的。”
姗萨丝又想笑，但塞瑟斯一脸的严肃让她闭了嘴。“那你能把那只地震放出来吗？”
“可以啊，那样这个小岛就沉了，核废料泄漏我可不负责任。”
“不是在这里，”姗萨丝胡乱挥了挥爪子。“在银桦森林。你能把它放到银桦森林去吗？”
“可以啊，你拿到那里去就行了。一不小心打碎了你就死定了。”塞瑟斯俯冲下去。虽然恼火万分，姗萨丝还是咒骂了一声，跟在了后面。
“不过呢，我也是有条件的。”
“是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去挖核料就行了。”
“算了吧。”塞瑟斯微微笑了一下。“拿到就赶快回去吧，别让亡翼着急了。”
“喂！”姗萨丝大吼。“是你喜欢亡翼吧。”
“谁都清楚！”他转过头，留下一个坏笑。

亡翼抓着这条水蚺的七寸，一口咬下蛇头，再从上往下一点点剔尽脊骨上的肉。他的动作非常娴熟，因为自从与羌棘翻脸后，他就一直吃的是蛇。
通过情报，他知道人类怎么称呼他：王翼，噬蛇者。
所谓王翼，纯粹是他们眼睛不好罢了，至于后者，则是由于围城的十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在围得密密匝匝的王城前，慢条斯理地吞下一条大蛇。
姗萨丝的地震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但银桦森林得先放一放。
耐勒斯死了，羌棘绝对不会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想明面上追随亡翼，暗地里阻碍人类的算盘，只有海龙王知道。他一死，不明就里的海龙全部真正追随于亡翼了。
而拉苛……至少是姗萨丝领导的拉苛，远比羌棘所说靠谱。如今的亡翼，真正领导着大军。
没有耐勒斯，攻下皇都全无必要。亡翼也不打算占领这里。他要的，是把人类打趴在地，躺上数年才有动弹的力气，之后立即进攻瑞兰尹，杀掉坎维。
萨特络迦居然把他放了。这着实是不可思议。亡翼知道自己能信任骨龙，但为什么要放了他？他相信萨特络迦有原因，只是依然不可思议。
岚拉飞了过来。亡翼点头致意，看见她写着：发现一个瑞兰尹。活的。
“我过去看看。在内城？”得到肯定答复后，亡翼起身跟着岚拉。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油亮的光泽，暖洋洋地很舒服。健壮的四肢踏着狼藉的地面，进入了还没有打扫完毕的内城战场。
遇到活的瑞兰尹不容易。亡翼猜测着是谁，坎维的名字第一个蹦了出来。是的，最好就是他，那就实在是太完美了。
“亡翼。”一条年轻的拉苛迎面走来。“姗萨丝要把他放走，但是那家伙执意要见您。”
“是谁？”面子大到让姗萨丝都要放？
另一个声音响起。“泽拉莫，瑞兰尹的萨满，享有中立。”
“我们见过。”亡翼面无表情地回答。“结果你飞走了，非常愚蠢的要冻住一整条水道。”
“是的。所以我现在会在这里。”泽拉莫坚定的语气让他来了兴趣。“我和达霍库一样隶属中立，我希望你能听我几句话。”
“我在听。”又一个装老辈的。
“我恳请你让瑞兰尹和拉苛恢复和平，停止战争。”
“现在看来占优势的是我们？”亡翼大量着萨满，估摸他还能放几个法术。“为什么我们要和平？”
“因为这可以避免死亡。你的仇恨不应让这么多龙一起承担。”
“那好。你回去，告诉布达耶镂，交出坎维，退回银桦森林，我们就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