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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 云中谁寄锦书来./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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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5-04-23 22:23回复
      保国之策,赖于版图之上仅有的三处山溪之险。且阿爹又并不算是儿女双全的人,其他侯国总是子孙满堂,阿爹只有阿娘一个王后,阿娘又只有我一个女儿,于是我们陈国总是子嗣稀薄的。
      阿爹虽是文人,可他胸膛里的那一颗始终对陈国炙热的心,总让我对他满怀尊敬。
      此后不久,我尚未去寻阿娘,饶是她先踏进了我的寝殿。
      这一次见到的阿娘,梳妆端正,非是寻常时日的略施粉黛,反是正妆前来。
      这样的阿娘,我仅仅在每年上元灯节同阿爹一起在王宫城楼上挂上第一盏灯笼时能够见到见到。
      阿娘将我抱在她腿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抚着我的头发,额头,最后是眉毛,眼睛一直下来。
      她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
      "阿虞,你要记得,你是陈国的公主,这一生都是。"
      我讶异,抬头望着她,愣愣的。
      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再一次摸摸我的头:"阿虞今年七岁了,等过了年,也应该八岁了。"我以为她同我讲备着过年那日带我上去城楼那里观望整座陈都的风景,忙是朝她扬了手笑道:"对,女儿八岁就能上城楼了。
      陈国的习俗,王子公主,都是要在八岁之后,才能踏上城楼一观陈都风景,这些个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八岁的生辰快些来,好让我可以在阿爹有力的臂膀下,观赏陈都之景。而那时心心念念的封号一事,大抵也让我忘了。
      阿娘咬着唇,豆粒大的泪珠跌落在她的手背上,四周房屋寂静,未曾有其他杂声,仅是阿娘那一泪,在我看来,有响彻房殿的效果。
      她精致的妆容因为泪水化了不少,此番看来比以往有些难看了,我折了衣袖替她擦泪,不曾想会让原本已经花了的妆容更花,我不敢再继续下手,只轻声问她:"阿娘,是不是陈国败了,阿爹没有办法了?"
      仅仅是这几日的时光,我从珠兰阁里翻遍了有关亡国的记载,不少是战败国国君自刎以谢天下,或殉国作烈,国君的家眷全部问斩或者送入其他国作妓,看的我有些心惊胆战,却又一直安慰自己陈国虽败,以阿爹的性格,自刎会不会,不会。他还有我跟阿娘,殉国,也一定会让阿娘和我平安再说。
      窗外零丁的雪花静静飘落,落到窗前又融化成水,夹杂着几许凉风,她眼里含了几分不忍又换成了叹息:"阿虞懂事。"
      我离开陈国的日子晴朗,略有小风。
      阿爹没来送我,阿娘说他因为了政事繁忙,我知他并非为此,但我不说话,也没有多说其他,尽管我很想见他。
      


    4楼2015-05-14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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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来了晋国方一年,正值开春日,我盼着阿娘何时来见我,或带我归陈国,却不曾想许恒与他的二姊华阳公主许宜君进了蕙草园这处安静的地方,并且在园子里的一座假山背后,发现了我。
        可以说,那时的我并不像一位公主,甚至连华阳身边的一个宫娥衣着都比我光鲜,远远看着,华阳倒像是堂堂正正的一国公主,而我只是晋都里的一个小乞儿罢。
        "这不是去年陈国送来的质子吗?怎么落得如斯田地?本宫的灵犀看起来都比她干净。"许宜君说罢以素色侍女玉骨扇掩脸,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看着我。
        虽是在晋国地位全无,但忍受的也就只是每日用膳时面对宫人们不够善意的眼光,尚未曾受到过像许宜君这样重的话。她的话如同锋利至极的剑锋那样一刀一刀刺入我的心。
        此番心中所受,非得那日日不善意的对待所难堪。
        那时候,许恒就站在华阳旁边,他身后一株桃花树开的正盛,我看着那时的他,心下莫名生了一种不知应如何诉说的感觉,他不理许宜君犀利的语锋,在我面前蹲下缓缓说:"你便是陈国的晗熙公主?"
        听得他这样说,我点头,盼着他俩能快些离开,岂知站在一旁的华阳轻嗤一声:"来了晋国还算哪门子的公主?若是你陈国是有本事,陈王又怎么会把你巴巴得送来我晋国,两年前的五国混战,本宫记着陈国乃我晋国败将。"这话我很清楚的看见她眼里的喜悦,微勾的唇角洋溢着笑意,仿似一个以一个圣者的姿态看着我。
        她在为她的国家而感到骄傲。
        我虽小,但在陈国时夫子的话我铭记于心,作为陈国的公主,我应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对我的国家进行侮辱。
        那时的花木扶疏,蕙草园的小径布满鹅卵石,我心一横,不顾后果地抓起一颗就往她身上扔去。
        那颗小石子扔的不远,在她裙裾上的一大片山茶花处便无力的落下。大概是华阳没有意识到我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手中的素色侍女扇不再摇动,停在半空似被我这一举动惊了惊,本是明亮的眼睛此番睁得正大,指着我说道:"你…你……你敢打我?"
        我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看她,心想,这是我来晋国后结下的第一个梁子,也不晓得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却是想着不能让自己吃亏。
        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是十足的主子架,一甩水袖放了几句狠话便转身离去,我看得她这样着实觉得无奈,待她走远了,一直蹲在一旁许恒才笑出了声,我白他一眼,不懂他为何要笑,但那时候的形象我自己估计是很邋遢的,一个陈国公主,竟然像一个小乞丐一样躲在假山后面。


      6楼2015-05-14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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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幼时阿爹力不从心的管理朝政时我就懂得了,更何况许恒也只是晋国的五殿下罢了,人非天神,还是会有很多时候不由自主。
          心里轻叹一口气,复了寻常的笑容对他道:"今年生辰你不用让他们送些这个有的没的过来了,我一向不大喜欢这些锦绸,况且穿来戴来又没有人看。"
          他撑着下巴歪着头很认真的看着我并对我说:"别人不看,我看。"
          我:"……"
          比起其他,许恒的岁数渐长,常夫人同晋王想必也应是准备为他筹集婚事了,我常常觉着让他日日来苑子陪我说话不大好,怕耽搁了他的正事,打前三年起便让他替我从珠玑阁里寻来各式各样的书册以便我闲时可以对着书册同苑子里的花木讲话,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只是冬日的生辰,仅我不说出来罢,都是念着阿娘和阿爹的。
          至于他同我说他看我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总是觉得心有余悸,至于心有余悸些什么,我总是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常夫人来苑子时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我此番的心情并不亚于那李义山写下这句诗时的心情,那段场景夜夜入梦,迫使我夜夜从梦乡中惊醒,今夜也不例外。
          "阿虞,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我回过神才发现许恒是坐在我床前的,他担忧的神情突然让我觉得莫名的恶心,不禁伸手将他推开,此时我觉得和一个晋国人共处一室是我对阿爹和阿娘乃至整个陈国的惭愧。这个消息是华阳告诉我的,华阳比许恒大了一岁,却心思清明很多,是一个美人,黛青的眉毛,如蝶翼般的羽睫,特别是眉心的一点痣让整个人都变得高贵且清冷。
          "陈国的君王崇文,写下豪诗壮赋竟更胜我晋国的文状元更是厉害。宜君是佩服至极了。"她第一次自称自己的名讳是着实把我惊了一把,她看了我一眼旋即继道:"只惜这一切都化作了土。"
          原是以为许恒替我送了信宜君会我说些什么,又听到她赞扬着阿爹,初听出了两层意思,可更偏爱那好的,心里可是快活,哪知她接下来那句话,顿时让我乱了手脚。
          我虽心急,等不及许恒来给我一个答复,情急之下拉了一个来蕙草园搬花的小宫娥问着,那小宫娥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可是好看:"是呢,十一月晋王派周大将军前往陈国讨伐。"她瞧了瞧我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行了一个礼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许宜君她给我的生辰送了一份大礼。
          许恒缄默许久,寻不着任何话来说了,只道:"阿虞……你节哀。"


        8楼2015-05-14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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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那一刻,我自卑了。那股子自卑感以及羞耻感铺天盖地的朝自己涌来,毫无征兆。
            直至清晨的薄暮冥冥。
            "姑娘,可以用早膳了。"温瑜是许恒给我拨来的一个宫娥,年纪与我相仿,一对弯弯的月牙让人看着很欢喜,但说白了,我不敢十足十的相信他这个温瑜不是他送来监视我的。昨晚他切切嘱咐我,让我别失了他的愿,要好好活着,他会想到办法让我离开这里。我不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也不是一个肯担着苟且性命的人,他说他想法子,我没有落后,除了想回陈国去之外,还能有些什么。
            "温瑜,帮我传个话。"
            那个站在旁边垂首的宫娥攸地抬头,问道:"奴婢听着。"
            银勺在瓷碗里转着,碰撞出一两声清脆,顿了顿,心思清明很多,我继道:"让五殿下的母妃常夫人来见见我。"
            她明显的一愣,不明所以,试探地问道:"姑娘找常娘娘有什么事?"
          我将银勺往桌上一放,一副生气至极的模样:"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她连连低头说着恕罪,我扬手让她离开,想了想也应该是许恒给她下了令了,那抹身影正欲在踏出苑门,我叫住了她。
            "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奴婢传达的?"
            我仔细看着她,她朝我垂首,我起身走到她面前,端起了当年许宜君对我的架子:"不要想着先去告诉五殿下再去找常夫人,若是你敢,后果自负。"这个宫女是自我认识许恒之后就拨来给我的,以前同许恒没有过大的争执,谈吐间对她也颇为亲近,眼下若她告诉了许恒,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肯定会因为他而全盘皆输。而我也不想让许恒知道,不想。
            温瑜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伺候我多时还是懂得一二,低头恭谨:"奴婢知道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但起码,我要保证自己不能连累了许恒。
            而我不曾想过,宫人们前脚收拾好东西,常夫人后脚就踏进了苑门。
            常胥敏,听许恒讲也是在晋宫里除去王后之外最高的娘娘品级了,我仔细看过她,她笑起来同许恒一般,也是笑得很好看,可却总带着一股朦胧感,不够真实。直至她走进来了八仙木桌前,那阵子的朦胧才渐渐散去,大体的笑意下仿佛隐藏着一层厌恶,对我的不喜。仿佛她又不是那个在园子里见到的常夫人了


          10楼2015-05-1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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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便是许恒时常与本宫念叨的虞姑娘?"她瞧了瞧我,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我面前,如同她是主人,我是来客。虽然,我长年留在苑子,但偶尔打理花木的时候也会看见一两个妃妾到园子里赏花,在我看来,那不叫赏花,叫借着名头骂人。每句话竟都是带刺儿,字字珠玑。听得我难堪至极,我不知道许恒的母妃会是怎么样的,可看着她那阵朦胧的笑意,我心里有了谱。
              "正是,姚舒虞。"我今日换上了许恒送我的荷叶田田长裙,这条裙子的来历我听他说过,绸缎本是赐给了他母妃,他见着料子不错找他母妃寻了一些来,给我做成了这件衣裙。见她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却又很快就隐在了眼角,我全当看不见淡淡道:"舒虞想和夫人作一笔交易。"
              她待在这里的时日不知比我多了多少,扶正了一支发钗笑意盈盈:"姑娘为什么觉得本宫会答应你?"我装作不知,十日过去了,许恒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敢肯定他是在晋王或者常胥敏这里碰了钉子。但仍作做冥想状,把手放桌上敲了敲抬头看她:"五殿下最近想必与娘娘和晋王陛下闹得不大愉快吧?"。
              她从温瑜手里接过茶盏的手一顿,尔后茶盖同盏身轻碰,接过又如同方才进来时一般,依旧笑着看我。
              我将她这一举动收在眼底,目光投向前方:"容舒虞大胆猜测,应是为了舒虞嫁娶去留一事吧?"
              她沉得住气,漫不经心的用盖子浮着茶水,垂眸笑道:"你配吗?"
              温瑜握着托盘的手也明显抖了抖,我掩在衣袖下的手也不禁紧紧握起了拳头,我不是戏子,也不是天生有那种演绎天赋的人,面对常胥敏那番话,我除了忍,似也就只有忍了。
              我盯着她浮茶的手许久,在她话落之际顿了很久,苑子一时静极,我低声笑了一声:"配与不配,舒虞都不知,舒虞只是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晋王陛下应不满了。"我望着她摆出的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做出知晓一切的表情:"夫人想必也肯定不希望五殿下这些年在代王心中建立的地位一朝化为乌有吧?"。
              我赌的,是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心,我离开陈宫的时候年纪小,且阿爹的后宫也只有阿娘一位王后,我并没有尝试过所谓的后宫争斗,但许恒的母亲不同,代王后宫佳丽三千,又怎会只有晋王王后一人?只要常胥敏是把许恒放在心上,希望他能担当大业的,她就一定会心动。


            11楼2015-05-1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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