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
（三）生既寥落
一年前那些记忆还萦绕在脑海深处，亲切得仿佛发生在昨天似的，连每一个微笑和沉吟的神情都鲜活得触手可及。
……一定只因为深深怀恋着的关系。
在魔界之森深处的一个清晨，那个女子安静地走在长草之间，淡绿色长衣的下摆擦着草梢——即便冬季还在整个魔界肆意地漫延开寒冷，这林子里也始终是温暖的春天。
她就这么一面提起了曳地的裙裾，踏着清晨的露水缓缓行去；鞋袜上早沾湿了，浸染着青草细润的香气。
——在这一切不曾改变的景物之后，却有一些事情决定了就不能反悔，一些心情过去了就不再回来。
总是这样。
——我说，戴肯你也是这么想吧……
……
“呐，妈妈妈妈……今天要教些什么呢？”
“今天问你爸爸，不知道他都搞什么鬼……”那个浅绿色长衣的女子微笑着说。屋子对面的魔王戴肯正煞有介事地弯下身去，在角落中空荡荡的壁炉里添上木柴。
“喔，差不多了……”然后他转过头来说，向身后莫名其妙的母女俩眨眨眼睛：“我想，诺蕾达，今天可以教一个特别的魔法。”
“哎哎？”一边个子小小的女孩儿仰起脸来，顿时被引起了好奇心：“呐，爸爸，那是什么呢？”
“……保密。”
“唔，爸爸！……”
男子带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直起身来，往后退开了几步；过后他远远地一伸指，壁炉中忽然开始跳跃起一小团火焰。
“好厉害啊爸爸……呐呐，这个，诺蕾达也能够学会么？”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候，都别质疑你自己的能力。”戴肯宁静地说，眸子里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彩；话没说完，却忽觉得身边的那个女子拽了拽他的衣袖。
“我说戴肯……火焰系的魔法是要高级水平才可以……”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很快地打断她说，看去可没有一点儿改主意的打算。
“……那你知道诺蕾达只是刚刚开始……”
“我看……”戴肯答非所问地接道：“她的天赋相当好啊。”
“根本不是那个问题——要是那个魔法控制不好，你知道……”
“……好啦依莎，我又没说要教她那个。”注意到妻子真的开始起急，戴肯有些没奈何地笑笑：“魔法可是我的本行，不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女孩儿还一直仰头不知所措地瞧着父母，于是魔王弯下身来揉了揉她头顶的碎发：“现在，诺蕾达，就想办法把那簇火弄旺一点儿。”
“哎？可、可是爸爸还没开始教……”
“当然——要自己考虑除方法才行。”戴肯微笑着说，语调里很有种莫测高深的意味：“在任何前行的方向中，只依赖旁人开创好的道路可不够啊……”
“……”
诺蕾达似懂非懂地低头绞着手指，脸上一副被难倒了的神情，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能让细小物品飞起来的魔法……可以让纽扣上开出花朵的魔法……唉唉，可是那些怎么行呢？再想爸爸刚才做的……唔，那实在是太快了呀，根本都来不及看清……
她有点儿沮丧地叹了口气，就一直盯着那炉火出神；壁炉里头火光跳跃着跳跃着，把那张小脸上深思的神情映照得严肃异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戴肯……”终于一旁的依莎贝儿悄声问道，眼望着那个男子面上沉吟的微笑：“我看，初级魔法里可找不出哪个做得到你的要求……”
“这孩子要能自己发明出魔法不是更好么？——啊，开玩笑的。”戴肯一本正经地回答， 看见对方明显着恼的神情时赶紧改口：“这么说，依莎贝儿，连你都被考倒了么……”
“……啊，那你自己做来看看。”依莎贝儿不能服气地皱皱眉头：“我也想知道，有什么初级的魔法里能做到你要的效果。”
一边诺蕾达也正好奇地注视着，就只见父亲往前走了几步，随手往炉火里丢进去一块儿劈柴。
“这、这也能算啊？！”
“当然。”戴肯悠悠地说：“我又没规定非用魔法不可……”
增加了燃料的壁炉里火势旺盛起来，对面的母女俩面面相觑。
“记住，诺蕾达，这才是我要教给你的。”男子宁静地微笑着说，最终目光柔和地落到女儿身上：“已有的知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限制。因此不论你将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都不要被已经掌握的限制住眼界——除去要自己去开创道路前行，还要知道眼前的道路不是只有一种。”
“……”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眼望着那女孩儿严肃思索的样子，戴肯转身在桌边坐下，端起一杯沏好的热茶：“现在外面下雪了？喔，出去玩玩吧诺蕾达，那些话想不明白也没关系。”
得到许可的诺蕾达欢呼着出门，那扇木门开合时带进来过往的风雪。
“……这算什么魔法课啊？”屋里寂静了一会儿，其余那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过后那个女子才无可奈何地叹道：“真服了你。”
“有时候方法比实际重要。”戴肯淡然一笑，低头呷了一口茶，紧跟着“噗”地全喷出来：“依、依莎！……我说过了红茶里要放糖！”
“有什么问题么？”那个女子茫然转过脸来：“我加了两匙……”
她到桌边自己抿了一口尝着，忽然明白了那种反应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说，下次我会分清楚糖和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