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千诺吧 关注:18贴子:1,476
  • 11回复贴,共1

【自戏】权与誓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是,我是变了,你也变了,这又有什么呢?说“不负少年头”的是十六岁的我,而不是三十岁的我。是除了一腔热血一无所有的我,而不是权柄在握的我。


1楼2015-02-11 20:57回复
    宣统二年,我不再给邵家做长工,一人离了北平去东北,带着一个小布兜,还有邵家小姐送我的一个小香囊。
    我刚到邵家时只有十岁出头,黑廋黑廋的杵在院里,等着爹和管事出来。不过,我先等来的是个小姑娘,干干净净的衣白白嫩嫩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在我身上。她走了过来,有些怕生,但更多的是好奇,站在我面前,伸出一只手也许是想碰碰我,但急忙被跟过来的老妈子牵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黑呀?”
    我没有回答,不想回答,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见过的人大多是很黑的,我们在彼此的小小世界里,是一个异类。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哑巴吗?”
    见我摇头,她却是笑了,肉嘟嘟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嗓子很软,但不甜腻。
    “那你倒是说话啊!”
    我终究是没有开口的,任凭她打量,发问。她也终是觉得无趣了,跟着那老妈子走进了长廊,柳树一挡,就消失了。


    2楼2015-02-11 21:38
    回复
      我去东北的那年冬天,就遇到东北爆发鼠疫。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皮肉溃烂,爬满蛆虫。我夜夜做噩梦,梦见自己皮肤黑紫,躺在枯草垛上,一张嘴,就从嘴里涌出一堆蛆来。即使夜里,也是清醒多于睡梦,我害怕哪天晚上我闭了眼,就再也睁不开。
      我害怕,恐惧,近乎崩溃。
      我看着宁儿送我的香囊,想起她白嫩的小手与软趴趴的声调,就越发害怕,恐惧,对现实感到绝望。
      我几乎夜夜想哭,可却始终差了点什么,心里再难受都哭不出来。
      我听着东北冬季最冷的风吹在破旧的庙外,刮的檐上的冰棱子惨兮兮的哭叫。
      我逃过了鼠疫,逃过了寒冷,逃过了饥饿。看,这世上没什么能逼死一个怕死的人。
      第二年开化的时候,鼠疫也随冰雪渐渐消失了。
      我更高更廋了,眼窝陷的更深,活像一副会走路的黑骨头架子。不过那时,大多数东北贫民都不具人形了。


      5楼2015-02-12 10:34
      回复
        以上删除。改版。


        6楼2015-02-12 10:45
        回复
          我记忆的最初是孤儿院永远关着的大门和因吃不饱而嚎啕大哭的孩子。但有一个人永远是例外,笃定的说,我没有见过他哭。等我哭够了,再也挤不出泪水了,脏兮兮的手在脸上抹了两下,我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怎么不哭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次,偷偷递给我一小块饼,上面沾了灰,但对于那时的我,也是山珍海味,囫囵吞咽。他咧嘴露出一排白牙:“下次,我带你去偷。”
          我当真跟他当起了小偷,不过,每次被抓被打的都是我,我蜷在墙角摸眼泪的时候,他就过来递给我战利品,皱着眉嘟囔道:“这么爱哭?还是不是男子汉了。”这时,我就慌慌张张的收了眼泪,一本正经的点头。
          那时候的我是顶多泪的,似乎是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才好。哭累了自己擦擦眼泪就好,左右也没有人管。不过,每次我一哭,就会遭到他的嫌弃,我也觉得,那些泪流的荒唐而可笑,可就是停不住。
          “你不觉得自己命苦吗?”
          “你个小不点废话真多,苦个屁啊,吃糖。”
          我不懂得他为什么做什么事都要带上我这个累赘,包括一次他看到了征兵讯息,就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咱们将来去参军吧,多威风啊。”说着,还拿手比了一把枪,有模有样的咻咻咻射击。
          在我看来,他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他的一切想法都是有深意的,我像只跟屁虫一样,崇拜着他。


          7楼2015-02-12 11:18
          回复
            出师不利。日军的炮火猛攻之下我军节节败退,到最后,十几个人被围困在一处高地,断水绝粮,以草根为食。七日后,在仅剩的两名队友的鄙夷目光中,我选择了投降。
            我在日本军队中受到的待遇比给党国打拼十几年所得到的更好。
            当年祖国的巍巍山脉滚滚河流,已经被醉纸迷金所掩埋。我已经堕落了,没有什么能将我从中救赎,哪怕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他。


            9楼2015-02-12 13:03
            回复
              “白凫。”
              他的声音添了许多沧桑。算一算,将近十年不见,我变了很多,可还是被他认了出来,我看见他身上的伤口,衣服虽然脏了些可看的出来质量是不错的,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他肩上的一朵梅花。他混的比我好,他比我出色,这我都承认,也都服了。不过现在,他还是成了天皇的阶下囚,我的阶下囚。我看见他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庞,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你他妈的就是个汉奸,就是个废物!”
              一旁的士兵把他按住了,可他仍像一个野兽一样低声嘶吼。低目摁灭了香烟,一句日语让那士兵出去,站起来弹弹身上的烟灰。
              “你说的一个字都没错,我就是个汉奸,废物,卖主求荣的卖国贼!”
              我一定会激到他,至少我以前是从不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在他的记忆里,我一定还是个爱哭的小鬼,或者喷洒满腔热血的有志青年。不过,十四年了,我已经过了那种年纪,财富,权力,生命,这才是我所追求的,现在,我全都有了。
              “阿坤啊,你醒醒吧。”
              走上前帮他理着褶皱的衣,一如少时他为我拍去衣上蹭的灰。
              “阿坤啊,你看看这国家,它已经快要灭亡了。再看看你自己,抛头颅洒热血,除了这身军装,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用力向上提到我下巴附近,他的另一只手悬做拳,脸迫近在眼前,但只是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白凫,你变了。”


              10楼2015-02-12 13:48
              回复
                “不,我没有变,我一直是这样,我只是没有长成你所希望的样子。”
                他扯着我的衣领挪了几步,带着我一转身后背便撞上了墙壁,身体因撞击闷哼一声,他的拳头现在就悬在我眼前,随时可以砸下来,我盯着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睛,它们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俯瞰我,好极了,在它们面前,我永远是个汉奸,小人得志的叛徒。
                “即使我变了又怎样?你不是也变了吗?说“不负少年头”的是十六岁的我,而不是三十岁的我。是除了一腔热血一无所有的我,而不是权柄在握的我。秦坤,我告诉你,你的生死,现在是掌握在我的手上的。”
                低沉的声音逐渐抬高放大,最后变成了类似猛兽的嘶吼,胸膛因为恼怒剧烈起伏着,和他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11楼2015-02-12 14:00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