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人】

驼背老人
宋向阳
常常看见一位驼背老人，总是背着条装得鼓鼓囊囊的纤维袋子，一手拄着拐棍，腰弓下去，头简直快挨着地了，远远看去，仿佛一只负重的蜗牛，艰难地向前蠕动着。
一天，驼背老人在我家门外缓缓地蹲下身子，吃力地捡起一只矿泉水瓶。他发现了我，有些慌张地说，放心吧，我只捡那些没用的东西······
我冲他笑了笑。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给我点水喝 ，行不 ？
我照着做了。
他接过舀子一阵猛喝，水洒湿了衣襟 ，然后，他喘了喘气，道了声谢，坐在台阶上歇息。
我问，你家里都有啥人？
他吃了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仰起脸，眼里闪着柔和的光，说，儿子，我的儿子，在大城市里上班呢。
那你咋不去城里？
老人的视线开始躲闪，说，我去过，住着不习惯。儿子太忙，我一个老棺材瓤子，就别给孩子添乱了。

你儿子在那个城市啊？
老人的脸红了，支吾半天，说，上海，天津，沈阳······我的脑子坏了，记不住喽。
你这样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
他听了，摇摇头，说，老了，咋还不好糊弄？就别给孩子添乱了。其实，我，我也有存款呢，真的。
讲完这话，他背上袋子站起来，拐棍没拄稳，差点跌倒，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邻居说，老人的家离我们这里并不远，他的妻子过世得早，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又上了大学······
有一次，我在路边遇到了他。老人友善地看我一下，眼里一片浑浊，勉强笑了笑，便埋下头去。我开始自责起来：当初为啥要揭人家的伤疤呢？
后来，我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也许，他的儿子把他接到城里去了吧？

这年冬天特别冷，总是下雪，风没完没了地吼。
我路过老人的村子，正赶上一家办丧事，胡同里停了一溜轿车，主人的房子却很旧，已有些塌陷。我感觉稀奇，就进去看了看，只见那方格窗里没糊一张纸，像空洞的眼眶一般。当院中间摆着一口棺材，刚刚涂刷完，地上还洒着点点滴滴的红漆。花圈摆得到处都是，连墙旮旯都满满的。
一个穿着孝服的中年男人，默默地望着棺材发呆。有人跑过来，递给他一个布兜子。他迟疑着打开了，里面装了一堆十元以下的纸币，有的打了卷儿，有的用小布条系着，有的上面还留着污迹和指纹。
中年男人的脸猛地抽搐了几下，肩膀哆嗦着，仿佛背后挨了一鞭似的，他对着棺材前的遗像跪了下去。
我走出了灵棚，听到一个看热闹的人说，这回，老爷子不用东跑西颠捡破烂了，到阴曹地府享福去喽。
2010年6月5日

芦沟桥事变，日本鬼子打过来，在枣林村扎下了据点，奸淫烧杀，无恶不作，砸了瘫子的烧锅，喝了他的酒，吃了他的酒蒸蜜鸡，抢了他的细软家财，玲紫被鬼子拉上炮楼轮奸，二孬背回来已是奄奄一息。乡亲和他的伙计们纷纷拿起武器抗日或逃亡。瘫子老能悠着“秋千”跑不动，只能咬牙切齿和儿子兴国厮守着玲紫掉眼泪。瘫子嘱咐兴国：“万一鬼子来咱家找我作蒸鸡，记住你千万不要吃.”兴国眼珠子一转说：“我知道”。
这天，二孬蒜头脑袋南瓜脸，戴顶日本牛B帽，上着满洲协和服，下配伶仃细脚黄马裤，一副标准汉奸打扮。陪着龟板小队长和十几个扛着三八大盖儿的鬼子兵，每个鬼子兵刺刀上串着四五只血淋淋的死鸡,找上门来.二孬说皇军帮咱中国建设共荣圈，特请你做酒蒸蜜鸡招待招待。龟板皮笑肉不笑地一再点头哈腰连连说：“阿里格斗”。
瘫子满脸陪笑说：“为皇军效劳十分荣幸，不过伙计们不在身边，恐怕-------”二孬赶紧说：“不妨事，不妨事，只要你把秘方拿出来，配料已备齐，你指挥着，我和皇军齐动手，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蒸熟，误不了皇军聚餐。”
瘫子说：“那就请皇军们把鸡卸下来，按照这个配方操作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二孬急忙抢在手一看，“哈哈，原来这么简单！”龟板是个中国通，说：“交来我看！”二孬悻悻地双手递上。龟板高声念道：“配料：肥嫩鸡1只，700克、葱段少许、姜片12克、精盐6克、枣酒100克、蜜汁5克、大料2克。操作：将鸡杀好，斩去脚爪，在背脊当中开一裂口，取出内脏，用清水将鸡洗净，放在碗里（脊背朝上），加清水、枣酒、盐、葱段、姜片，上笼蒸烂后，另用蒸鸡原汤少许，加大料烧滚，加蜜汁浇在鸡上即好。”然后他又用日本话对鬼子兵们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