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那条老街的时候，它依然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静静的坐落在城市边缘，自顾自整理自己的风度。仿若不顾文明社会的渐染与时间的风化。
两旁的狗尾草被镰刀齐刷刷的裁剪只露出粗糙的伤口，另一半随意掺杂在杂草中间。若不仔细的人绝对不会发现这是一条路。一条通向记忆深处的路，一条见证成长的路，一条怎么也不肯从世间除名的荒径。这条路，连着那条街。

小凡离开这条街的时候才10岁。望着父母指挥工人往那辆货车上塞再也塞不满的家具，他抱着那个破旧的娃娃显得无所适从。没有人特别留意这家人的去向，也没人来送别。街上的吆喝和买卖照常如旧。
小凡，你还把这么脏的东西带上干嘛？没地儿放了。听妈妈话，扔到屋子里去。
哦，小男孩匆忙跑回屋子，把娃娃郑重放到小角落里，回眸看了一眼，强忍住泪水便奔了出去。

天空之上残阳如血。浸染大片天空。偶尔被吹起的枯树叶在空中打着转儿。一路扬起的风烟尘垢随着引擎声落入地上。只有此时，老街上的才会抬头注视他们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这是章小凡对老街最后的记忆。

而今，当他再站到这条街的尽头，一眼再往前望去，依旧可以看得到那些卖搅搅糖的老爷爷坐在屋檐的阴影里，守着渐渐苍老年岁与记忆。一代新人换旧人，以前坐在这里的早已老去，渐渐老去的一批代替了他们的位置。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健康和理直气壮。

“小凡，你回来了？”头上缠着一根绿色头绳的女人给他打招呼，“听说你回来，我和成子都很高兴呢。”
“阿碧，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依旧是那么漂亮。”小凡望着那个女人。这么多年，风霜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伤痕。

那时老街的街道没有现在这么萧条，一路上卖风车，卖糖人的商人来回行走，他跟着成子和阿碧在人流中穿行，气喘吁吁跑到冷饮店买上一口最爱的香草冰激凌。然后躺在学校后面的荒草丛中，看那时的天、白云以及如今已断流的溪涧。

那时，阿碧头上的那根绿绳像顽皮的精灵跳跃在各处。

“成子，好久不见。”
对面的男人依旧虎背熊腰，咧开嘴的笑容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憨厚。依旧是那个仗着力气大胡作非为的汉子。

当一个人开始追本溯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躺在过往腐烂的尸臭味里颓然老去。

章小凡这样想。当我裹挟着一身铜臭味滚回这个小镇时，那些年父母出逃所作出的巨大绝决都将毁于一旦。

“小凡，这些年你还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