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
他站定。
“求祖师爷庇佑。”
下跪,大氅铺地。
“弟子练成玄心奥妙诀。”
俯身叩拜,额及地。
“消除灭世灾祸。”
他久未起身。
阳光透过窗,拉长了铺在他的身上,紫金大氅流光溢彩,似是幻梦。
深情怨铁腕,不解,怎堪同行,不若孑然,孤行风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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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或是说魔君再次踏进玄心大殿的时候,轻易的令他感到差异。
他瞥一眼法旗,金杆、黄缎、朱砂写的玄,一如巍巍玄门张扬夺目。
他扬手,金杆折缎面碎裂,没有加持的阵法,空留装饰作用,果然门人都离开这危危玄门了么,那么他呢……
他恨入骨的金光宗主呢。
七夜推门,闲散如信步。
只见金光躺于榻上,手捏决,便未靠近也能感到无上道法,七夜顿步。
察觉魔气微荡,虽不浓郁却纯粹,金光停止练功,功力一时阻塞。
门人呢,为何没有人通报,金光眉目渐凛,一时竟忘了数日前他们已经离开。
再次回想他们弃剑一幕,诚然那时可装作无谓,此时却难以欺骗自己的心,喉头腥甜,他以袖掩去。
金光起身,正襟危坐,垂手于膝。
银甲玄衣白发,竟是七夜。
可这魔力,并不似他,那,便是天魔之力了吧。
金光握拳。
七夜再近一步,满室透彻,他看清了金光微蹙的眉。
“元宵夜,七夜恭候金光宗主大驾。”
七夜身后黑氅无风自动,曾经一双眼如铺寒冰,光影投在上边似乎只是投在上面,映射不到心里。
他,已不是那个七夜,那个深情的七夜,而是被仇恨掌控的魔。
“本座自会应约。”金光握拳的手缓慢松开,微微的血腥味便散开,果然还是受了内伤,也好,算是助了本座一臂之力。
“本座还以为魔君是为私仇而来。”
玄心奥妙诀未成,那么只好使用血符。五步,却有些远了,如今将成天魔的七夜怕是难以一击击杀。
一时风起,黄幔翻飞,金光以为他听错了。
七夜再次问道:“金光,你有心吗?”
七夜未在咄咄唤他宗主,以敌对的心思,而是叫了他的名字,以一种近乎无力的语气。
你,有心吗?
金光笑了,缓慢而讽刺的。魔宫培育了怎样一个浪漫的,童话式的魔君啊。
他起身踏步,负手捏决,默念繁复咒语。
一步、两步、三步、四……
金光骤然出掌,极快,但七夜比他更快。指若钩,扣住了他的命门。
虽是闪避及时,七夜却也被掌风扫到,口吐鲜血。
七夜攥紧了金光手腕,似乎是要陷入皮肉里去。
“宗主现在气血翻涌,还是不要妄动功力的好。”
金光闻言,却是强挣。
七夜再施力,卸去他的力道。
疼,好疼,霸道的魔力顺着经脉游走,坚韧如金光也不由蹙眉流汗,甚至双腿打颤。
他们,呼吸交错,七夜低头便看到金光的喉,看到他最脆弱的部分。
“我不会杀你,你屠我魔宫,本君不会这么轻易便杀了你,”七夜红了一双眼,魔力霸道侵进金光经脉,似是要将经脉生生撕裂一般,金光面如金纸,歪倒在七夜怀里,“你不是要守护人间吗,那我就把你的人间变成炼狱。”
魔君,金光的唇似是动了,却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因他已是嘶哑,说不出话来。
他再次试图抽出手腕,却如蜉蝣。
他倔强的不可思议,甚至是将命搭在这悬殊对决都不在意。
纵使恨他入骨,七夜也不得不停止输入魔力,金光整张脸都已经泛青,唇角鲜血蜿蜒,触目惊心。
“我第一次杀魔是在十五岁。”偷的一时缓和,金光面色总算好看了不少。
他不再试图挣脱被扣住的命门,而是用另一只手拭去血迹。
血,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滴落在地,转为暗红。
……………………
那魔长有鹿角马蹄,身似牛附着厚厚鳞甲。
他与四个师兄围攻了很久都没实质性的伤到那魔,剑开了刃,手臂发麻,却不敢停下攻击。
似是厌烦,那魔向前冲去。
……
他的剑很稳,却无法送出去。
十五岁的少年看着地上浓稠的血浆残肢,前一刹,那团不辨面目的尸骸还活生生的,会轻轻抚摸他的头,红衣红袍与他一同战斗。
肠胃都拧在了一起,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颤抖的剑挥出,他的腿差一点被魔角洞穿,但却将剑送进那魔的脑袋里。
他转动手腕,感觉到了刀划过骨头的钝涩,听到了魔物的哀嚎。
……………………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玄心正宗与阴月皇朝是死敌,杀魔是玄心门人的使命。”
金光未被制住的手攀上七夜的肩,如藤蔓,如枷锁,现如今七夜才真正反应过来,被制住的是他。
被制住的一直都是他!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血符渐生,凝聚成形,不止金光捏决双手处生符咒,便是玄心大殿地上也生出妖冶红光,连绵成线,织成网状,层层罩下……
注入金光经脉中的魔力开始反弹,七夜勉力控制,再也无暇抵抗密布血网,似是无路可退……
七夜展颜,再向前一步。
血网初触虽是痛苦难当,但越接近金光,道力越弱……
因疼痛,七夜面容扭曲,但仅是一时一跨步,他便已接近金光。
七夜伸手,轻轻一推……金光便跌在地上,这一次血迅速漫开,这一次可并非为了制血符而强制逼出血……
“我恨你。”七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殿内阵法是祖师爷留下的,本是汇集正气所用,平日由宗主四将合力支撑。
而金光借三步之机,以血改阵,将汇集正气向魔君攻去,本是极好。
但,阵法庞杂,道力有限,他已无力支撑起如此庞大的阵法,便把阵法最薄弱的部分摆在了自己这边,若,魔君从这里攻出,他亦可以……
可是,道力告罄,难撑阵法又怎能扛得住魔君。
一步错,满盘输。
“你知道吗,”七夜蹲下来,“早在你招降魔宫前,我便忍不住幻想过人魔共存。”
因为你,玄心正宗的宗主,答应和魔宫合作,而且我们竟然成功了。他看着金光,以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眼神。
“其实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
七夜的唇贴下来,落在金光因差异微微张开的唇上。
阳光斑驳了七夜的脸,金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那应该很悲伤。
七夜的影子淡去……
玄心大殿的门关着,殿外玄字旗亦完好无损。
一开始,金光便知道来的不是七夜。
那魔气虽纯粹却不浓郁,而天魔冲七煞将至,魔气绝不止于此,那,便应该是幻体。
因此,他以身为诱饵,逼他使出魔力令幻体与本体相连,再以血符缚之……
简单疗伤,金光再度练习道法。
三日后,便是天魔冲七煞之期。
“金光,我与你……”七夜幻体消失时曾这样说到。
“七夜,我与你……”金光捏决,再次起势。
“不死不休。”
“金光。”有人唤他。
他气血一滞,强敛心神……
“我喜欢你。”耳边又响起他的话。
他不由蹙眉,眼帘扇动……
“你有心吗?”他的眼似乌墨沉沉。
他气血翻涌,发尾渐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