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凉
文/月下婵娟
一：梦里不知身是客
熊熊燃烧的大火，倾倒的雕梁画栋，潮水般涌进来的官兵，冷似霜雪的剑刃滴着黏稠的鲜血，还有那些此起彼伏的犹如来自地狱的哀号。八年了，每个这样下着大雪的夜晚，我总是会做这个凶残的梦，无一例外地尖叫着醒来，冷汗涔涔。
明月在窗棂上惨淡地照着，院子里的老梅树开了花，冷香在飞絮般的雪片里幽幽地浸过来，箫声就响了，在梅树下缠缠绵绵地吹着，传到我耳边，像是抚慰。
我掀开被子跑出去，我知道，那是玉倾城，是他在吹箫。
十岁那年从噩梦中醒来，我便看见他的脸。他是个极其年轻的少年侠客，穿白衫，脸上有浅浅笑意。他伸出手摸我的头，说，都过去了。那只是一场梦。
他的手掌像是有什么魔力，我愣愣地看着，除了那些烈焰焚天般的大火和凌厉纵横的剑气，其余的，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想我是倔强的，看看曾经也许是养尊处优没有一丝起茧的手，也能够在阴晦的天气里就着山上的土灶做出一些热腾腾的饭菜。每一次他从外面回来，我在门前迎接他，他的白衫雪白，洁净如新云，仍是我第一次记忆里那样不染尘埃的样子，可是，神情疲惫，我就默默端了饭菜上来。其实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成为他的麻烦，我努力学着做一些事，希望能够为他分忧，让他可以有一点微小的理由，不至于抛下我。
我记不起任何的往事，除了眼前这个叫玉倾城的人，世间万物于我都是孤独。
山上的夜其实很荒凉，油灯吱吱地燃着，他一粒一粒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我常常瞬也不瞬地注视他。
我想我真是没有见过很多的人，在这样贫乏的比较里，他是多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侠客不都该是孔武有力，气质强硬的那种人吗，可是他不，略显消瘦的倾长身形，总是给人一个文弱书生的错觉，他的眉眼很清秀，嘴唇单薄，这样在灯下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时候，看起来就有些冷酷。那不是他本来的样子，我记得他的笑，他扬起脸，只是浅浅一笑，就抚慰了我那个血腥噩梦后的惊惶与无措。
他是这样英俊好看的人。
十岁孩子放肆打量人的目光或许太过尖锐，他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神里就有着迷惑和不解。他说：小丫头，你看什么？
我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南南，他总是叫我小丫头。我其实已经不小了，我的头能够够到他的胸前，他从来不知道我拿着那些白衫比量过。公子一整天都不在山上，我现在多看看都不行吗？我的样子一定很顽劣，他肯定在后悔给我带回那么多的诗书，看来诗书并没有教化我，我骨子里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毛丫头。
反应过来后恍然大悟的笑意蔓延在那人好看的眉眼间，我端上来泡好的茶似乎呛到他了，他捂着嘴大声咳嗽。

二：一晌贪欢
那一日我央求他教我练剑，教我功夫。公子，你就教我吧，好不好？我会很认真地学，非常认真。我拽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似乎把一个赖皮孩子找人撒娇的功夫都使了出来。
彼时三月，山上到处萦绕着野花扑鼻的清香，竹篱茅舍，潇潇新竹下躺椅上白衣温润的人正携了古卷晒春日艳阳。女孩子就该多读读圣贤书，学什么功夫。
我抽了他挂在壁上的长剑乱舞，一树新开的桃花被那湛然的宝剑逼得花瓣飘飞。我就是想学嘛。
胡闹。还不快放下！他从没有对我大声呵斥过，更别说生气，见我这般没有规矩，也只是轻巧的一个起身转瞬拿走我手上的剑。这不是你应该学的，知道吗。
灼灼的春阳晒在面前人的身上，几点散乱的桃花染上他的衣袍，我沉默着低下头，拿脚使劲地蹭着地上青苔。
他曾经说过送我去山下村庄的私塾里读书，我摇着头坚定拒绝，他永远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天资聪颖的在他短短地教导下就认会许多的字背会许多的文章，我不要跟任何人学，哪怕在荒山上守着这个竹篱茅舍只等他晚上一刻钟地悉心指导，他更不会知道，我一再用心的想学功夫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跟着他，到哪里都跟着他，他下山行侠仗义，我也会是那坐在马背上与他举剑同游笑傲江湖的人。
一个十几岁孩子的依恋该怎样说出口，我这样蹭着脚下的青苔，眼里竟浮出一点委屈的泪意。
有什么啪嗒地掉下来，湮没到凌乱的青苔里去。
他拉我的手，被宝剑磨出的薄茧就烙在我的肌肤上，带着暖意，白色的衣袍胡乱抹过我的脸，是觉得我哭了吧，只是长长叹息着不懂：不让学功夫就要哭鼻子么。小丫头？
我抱着那人将脸深埋进去，白衣里有山上翠竹的香，有让我温暖和安心的东西。十岁那一年的噩梦从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彻底离去，我隐约害怕，恐惧地担心。那在火光与鲜血的交织中抱我离开的怀抱，我只有这样全心地搂抱着才觉得安全。
竟是有汹涌的泪湿透了春衫，他的手抚过来，低声地问我：哭什么呢，这么大的丫头了啊。
我怕！我很害怕！公子，我一直害怕！
风声也仿佛沉默了，只余一片阳光安静地照耀着，他捡拾着落在我头发上的花瓣，温和的眼眸里是让人安稳的笑：怕什么？
怕火。怕血。怕月光。怕凌乱的剑气。怕失去所有的人
他只是更紧地搂住我，神色里有一瞬的疼痛，如果我没有看错，那真的是怜惜啊。
他摸着我的头发，我听到头顶上有个声音清浅安宁。有我呢。有我丫头就永远都不必害怕。
他再没有将我一个人留在荒山上，每一次出门，马前总是坐了蒙着面纱的我。还是不能学功夫，那太累，也太沉重。他握着长剑，一手拉了缰绳，温暖坚实的胸膛就是一方最安全的天。我笑笑地点头。
那是个晚霞如火的夏日，他放了马在溪边饮水，又抱我下来，我顾不得他的叮嘱，我拿开了面纱在水中捉鱼嬉戏，甚至忍不住踢掉鞋子，清凉的溪水在岩石间淙淙流过，将他白色的微笑的身影一道一道旖旎地弯曲。
伏击就那样没有征兆的到来，水面轻响，鱼儿四散逃窜，有嗖嗖的箭羽射过来，他白色的身形如鹤般高高跃起，闪转之间已冲到我的面前，箭羽如飞蝗，我看着他铮然出鞘的宝剑，凌厉森寒的杀气将夏天的火烧云都驱散了，暮色里只有安静拂过的风，箭簇在剑刃上撞击的声响惊心动魄，我光着脚在他的臂弯里，来不及意识到恐惧。
如果没有我，他不会如此惊慌吧，不会这样手忙脚乱，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做一顿勉强能够吃的饭菜，沏上时辰正好的茶，将他的白衣洗得洁净鲜明，在马上万分信任看他兵不血刃地收拾那些宵小恶贼，这就是我的用处么？
一片温热的血迹晕湿了那白色衣袍，粗粝的岩石也划得我双脚剧痛。公子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就想要挣脱那只紧紧握着的手臂。
飞快地瞥向伤处一眼，他回过头笑。不碍事的丫头。
将我抱上马背时，夜色已经深沉了，本是炎热的季节，我的手心里却满满都是冰凉的冷汗。
我模糊听到什么人在远处尖声地喊不要伤了南郡主，我循着喊声望过去，四野苍茫，他抱起我飞身上马，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和身后长剑击落飞羽的声响。
血一重一重染透白衣，在星光隐约的夜里触目惊心，他神色平静地用力拔出那削断的箭簇，止血的粉末倒上去，却又被喷溅的鲜血冲刷走。
我呆呆地看着，在桌子边软弱到挪不动脚步，咬牙撕了一截裙子，手抖抖地裹上去。公子公子眼睫里兜转着咸热的液体，我不敢抬头，我问不出痛不痛这样的话。我痛。心里真的很痛。已经肝肠寸断血肉模糊。
他神色安慰地笑：不算什么的，小丫头。他要抬起手去帮我颤抖着打不成结的手，那咸热的液体就扑簌簌地滚下来，打在他的手背上。
丫头，你哭什么？说不定说不定有一天你还恨我呢那声音笑得模糊。
我是恨你。你不该这样纵容我。都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是我害得你受伤我扑过去抱紧那染血的白衫，即使是染透鲜血，那也是我抱着心安的怀抱，心安的人，玉倾城。
我觉得面前的人一下子绷紧，如抱着一堵墙壁般冷硬。怔忡了半晌，他抬起手拂过我的额头。丫头，脚有没有受伤，伸出来我看看。
灯花新剪，明亮的火光里，我望向他的脸，那神色已安定得没有一丝冷硬的疼痛和模糊。
十岁那年他抱着我回来，在山上的小屋里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先前住在哪里，父母亲人又都在哪里，只是记得那一片翻滚的火海，只是隔着这样远远的距离仍然能感知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森寒杀意。他对着我笑，笑意清浅，屋外正飞着寒冬里大团的雪花，我却莫名觉得融融暖意。我学过很多字词的，我没有敢告诉他，我想到一笑春风生这样的句子，在被子里支起头问他叫什么名字，心下却在疑惑记忆里的夫子说这是形容女子的字词。玉倾城。他这样笑着告诉我，这三个字清脆悦耳。你呢？他站在窗边仍是笑，窗外的雪花扑了进来，落在他的眉角，白衣的人那样从容安定地站着，冰清玉洁。想不想得起来？是叫南南吧。我挠着头，冥思苦想觉得应该是这个名字。
他没有再问过我什么问题，他只是摸摸我的头：你脑子里的火光与剑气都只是一场梦，噩梦，忘了就好，小丫头。
我原来已经在这山上五年，原来，时光也只是一层青灰，它沉默无声地掩盖了我少年时的所有记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个人宁肯被伤到血肉模糊也不愿放开我的手。他说，有我呢，有我丫头就永远都不必害怕。

三：月光那么凉
因为惦记着他的伤，第二日很早就做好了饭去敲他的门，敲到第六遍还是没有反应，我恐惧地推开门，我飞跑了去床边，叠得整齐的被子，房间很干净，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必须使他连夜带着伤下山。
这样的时候是很少的，几乎是没有。经过一次没有告诉我去哪里就两天不回来的那个冬天，他两天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就一直蹲在柴门外等，山上风大，夜晚尤其寒冷，风雪夹击着在山间咆哮，当厚厚的雪花都快要将我淹没的时候，他打着马回来，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抱着冻僵的我，将我暖在他的怀抱里，他一连声地唤我小丫头小丫头，他事后曾告诉我，你当时都快冻死了，为什么跑出去吹风淋雪。我能够缓过气来的时候，就只是指了厨房让他看，那些灶上的饭菜还温，油花浮在冷去的汤上。等你啊，等公子回来吃饭。至此后他再没有不回来过，也没有不告诉我就无声地离开。
汤在厨下小火地炖着，从早上等到日头西斜，天边铺满金赤的晚霞，他从屋外进来，身后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女孩子。
十指紧扣地牵着，笑意清浅，他说：这是无双姐姐。
我立在门边，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无双姐姐公子还没吃饭吧，我
无双会做的，无双烧得一手好菜。
美丽的女孩子捏捏他的手，晚霞映着她的脸，就有一片羞红的粉色浮上来。哪有，玉师兄净瞎说。
厨房的汤炖得太过了，玉师兄的身体需要加强营养啊，我们今晚吃好吃的。汤泼在廊外的时候，带出一股糜烂的奇异香气，我在窗边垂手立着，我看到他的脸，雪白。山后的明月升上来了，照在我身上，还是夏天啊，不知怎么，这月光就已经微凉。
无双姐姐烧得一手好菜，竟然也会岐黄医理，带回来的大包小包东西，瓶瓶罐罐地摆开，一盏摇曳灯火下，她手脚麻利地为他换药敷药。谁这样系得伤口，笨死了啊，你也不知道叫疼。屋子里有温暖的笑声，我踌躇地听着，终于没有推开门去。
他伤好后的那一日，我就那样躲在窗后看他和无双姐姐练剑，白袍红衣，长剑来去，清脆的笑声弥漫在山谷里，带出远远的回声，十五岁的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羡慕和妒忌。女孩子就该多读读圣贤书，学什么功夫。他只是觉得我资质愚钝吧，怎么样也是一个看不上眼的毛丫头。
无双姐姐停下来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清晨的山风沁凉，拂起她绯红的裙角，无双，连名字都与那个人那般般配，我闭上眼睛跟自己轻轻笑笑，我不仅是一个累赘，我简直就是一个存在在这里多余的人。
也许，这些年，他只是忍耐着没有离开我，是我用一次次的坚持黏着他吧，使他那样温和善良的人下不了这样抛下我的决心。
我下山时没有道别，是想着如果说了再见，是不是就给了机会让他可以再不去找我，再不去记得我。我是这样小心眼的女子，连离开，都带着自以为是的算计。
无双在山下拦着我的时候，面上有难以捉摸的神情，她递过来一颗药丸。吃了对你有好处，我看在玉师兄的面上帮你。

五：再见，此生永不会再见
我又一次见到了谢琳琅，五年了，时间并没有在这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留下任何苍老的痕迹，她更加美丽浓艳，她做着侧王妃，享有了我父王所有的宠爱。
我去她房里给她请安，我叫她谢姨娘，我想，在这王府数年如一日地独占恩宠，享尽人世间富贵该是于她无比幸福的事。可是，她真的不快乐，当年叫我平南的人，却是再没有一个笑容。
也许，爱都是难以磨灭的吧，当年她就只是爱着他，她的倾城，时过境迁，她深藏的内心便也只是有着这一个人。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疼得凶狠，我终于明白在山中那无数个难眠的长夜里，他对着荒凉的明月吹箫是为了思念谁。那只是他唯一深深爱过的人，连命都不要了在她大婚那一日要来带走她的人。而我，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我是连无双姑娘都不配嫉妒的，一个毛丫头。
我还是很轻易就实施了我的计划。王府失而复得的，王爷派人寻访了五年的小郡主，不知是为了什么，爹爹总是觉得对我很亏欠，是母亲的死吧，还是他认为，我落在贼人的手里受尽了凌辱，他没有办法不对我更深沉地溺爱一些。
谢琳琅是会功夫的，无双来接应她的时候，她尚自惊疑不定。
“走吧。马上走。”我取出爹爹的令牌：“不会有任何事，我会跟爹爹说，是我容不得你。因为你我才失去母亲，我恨你。我要赶走你。”
谢琳琅脸上有开心的笑，她说：“谢谢你平南郡主。”也许是终于可以去过向往已久的生活了吧，跟最心爱的人，仗剑骑马，游历天下。
我一直用力扣着椅背，我无声地笑着点头，无双望着我，她肯定不会明白这个十五岁的小郡主何以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决定。
两人在夜色中走远，我后背冷汗涔涔地松懈下来。我还是会痛的，像是身心俱已消亡的死寂。翻过来扣出鲜血的五指，我笑。这个人，玉倾城，这便是再见了，我托着他心爱的人捎过去这两个字再见。此生已永不会再见。
我再没出过王府半步。爹爹的雷霆震怒要发泄到我身上时，我就只是仰起脸冷冷地看他，是他的一时色欲造就了我母亲的死，是他这样拆散人家恩爱的情侣才会导致他的宝贝女儿落入如此荒谬的境地。这样始料不及的命运。“爹爹，都是因为你。”
他的巴掌终于在要落到我脸上时硬生生停住，我的恨意如此绝望和明显，于是他又弯下腰来重重地狠狠地抱我，将我那些在眼眶中兜转隐忍的泪水按在他的怀抱中。
可是，我还是会害怕的，不管有多少嬷嬷和丫环陪侍在我的床边，在那样下着大雪的长夜，我就尖叫着痛哭着醒来。梦里熊熊的大火，倾倒的屋脊，淌着鲜血的长剑和母亲的身体。
王府的明月冰凉地照耀着我，我搂抱住自己，我一遍遍地想起有个人说有我在丫头就永远都不必害怕。
我一日比一日更为沉默，我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有时去王府的厨房占了一个灶台做一天的饭菜，煲好的汤也只是看着油花在碗中旋旋转转，转出一个人笑容清浅的脸，回身就端出去泼掉。
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他，最好的忘却是不再过目从前，我没有从前，无从去过目起，我想我已然是在忘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爹爹说我十八岁了。“平南，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你总得要挑一个人。”
我对这样的命运避无可避，想一个人孤独以终老，那也是我望不到的福分。
“随爹爹吧。”我垂下眼睛点头。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泪水可流，更多的是浮上唇角的模糊笑意。

六：明月微微凉
又下雪了，又是一个难熬的恐怖长夜，老梅树在院子里开满了清瘦细碎的花，明月洒满窗棂，嬷嬷们在屋子里烧起暖烘烘的火盆。我却还是寒冷和害怕。
箫声缠绵悠悠的时候，我掀开了被子就跑出去。那在梅树下月光里雪花中从容长立的人，白色的衣衫，清浅笑意。
我疑为是梦。
他喊我小丫头。依依一声，柔软温润。
我止不住地颤抖。我想继续躺回床上，做完这美丽酣甜的梦。
他裹紧我，怀抱温暖，有雪花落在那清俊的眉角，冰清玉洁。
我从来不知道谢琳琅只是他的师姐，从来就不是他深爱的人，无双也不是，那个会做菜会医术的师妹，只是他请来想治好我的失忆症。
“我说过啊，有我丫头就永远都不必害怕。”八年，这白衫款款的侠客眉目间未曾添上风霜，却更见风姿卓绝的意味。
他抱着我上马离去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爹爹的身影，那威严的王爷在明月的阴影里朝我挥手，他是真心地希望我幸福快乐吧，哪怕是选择了这样他不喜欢的方式不喜欢的人。
明月微凉，雪光正亮，我和他策马在幸福的路上。

=========================== 完 ==========================

刚刚开始没怎么注意标点抱歉啊

@RATTA海拉 @___囧猫___ @樱枝水兰 @你只是萌i @伊落离歌 哈哈哈

我第一个！
前排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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