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管家来传话说是府里头又一批新料子，又在年关叫我去选选，说是要做过年时候的衣裳。每年年关便是忙着这些事儿，置办衣物，首饰，再者便是准备过年的祭品，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只说知道了，便叫管家下去了。
在屋子里头穿戴好了，自蜀琛去后我大病一场，身子便不如从前了，如今总得裹得厚实些才肯出门。带了两个婆子，又有妙书跟着才往园子来了。
入了园子里头的那厢房，已有管家在里头侯着了，走进去，颔首招呼了一声，边听他满满介绍这哪样是哪样的，眼睛一点点扫过那些年货，只挑着自个儿中意的东西。

【。瑞雪丰年抵至年关，府邸中的下人也无一不张罗着过年的琐碎之事。阖了眼眸躺在贵妃椅上，一旁的侍婢又为九鼎香炉内又添了碳火，袅袅升起轻烟在空气中相互缱绻缠绕。府中的管家传来话道是承蒙郡王爷的恩典，逢了年关将近为府中女眷添置些首饰衣物。一旁冶色的唇畔牵扯起一抹似有似无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微眯了狭长的凤眸，敛着杏色流云襦裙裙衽，外罩着一件貂裘披风捧着暖炉，打发走了管家让苏绮在前领着路去了郡王府的园子里。】
【。入府时日虽是不长，却早已有耳闻，这郡王府中的园子自是与旁的府邸中的园子更胜一筹。一路逶迤莲步跰跹穿过园子，入得园子中的西厢内，下人们早已恭候在此。俪珍福晋与管家清点着年货，倒也忙的不亦乐乎。入府以来不曾与俪珍福晋相交，可听苏绮说到这俪珍福晋无非是给爷诞下一儿一女方才抬了位份，也无再多恩宠于一声。与俪珍福晋未行任何礼数，便提着裙摆旋身落座于一旁的红木椅上，柔荑扶了青丝上方的流苏，呵气如兰娆声泠语曼道。】
：苏绮去把今年府中添置的物什的账单拿来予我瞧瞧。

那管家絮絮叨叨地念着年货有哪些，我们又该添置些什么。我生在南方，寒冬到了待在这京城自然是不习惯了，想着今年屋子里头的炭火倒不如去年的好，也便多嘴问了一句，那管家忙应下，说马上便换了去。
这头与管家说这话，管家只让我先挑拣些喜欢的东西，说旁的还要去给别的福晋，女眷。点头，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欲叫管家让清单拿来与我瞧瞧。
张着口话还未说出来，便听见外头一番动静，转头望去见丫鬟婆子围着一个女子入了屋来，管家附耳说是侍妾鹤尔苏氏，心下便明白几分这是傅晁的新宠。见她招摇故而多看几眼，打扮华贵，入了屋来见我也未曾行礼，心下计较，是个不知礼数的。我向来无谓此事，也不想多计较，正欲作无视，倒不想那厢便开口了，这张嘴第一句话便是要看清单。
管家看我一眼，那清单恰巧于他手中拿着。

【。无多加以礼数旋即落座，侧眸打量着清点年货的管家与俪珍福晋二人，唇角泛起笑意又浓又郁。一旁环绕在身旁的侍婢们为我添了一盏茶，墨瞳朦胧着氤氲，唇边泛起点点涟漪，梨窝浅笑兮。莞尔，含着点点似笑非笑的笑意，素手引过茶盏，盛放罂粟渲染楹唇，染绛红蔻丹柔荑轻移，尖锐护甲触碰梨木桌划过一道浅痕，绛唇扬起渗人笑意，薄唇轻勾，掀过茶盖放至鼻下细细品茗，继而粲然一笑，又似水色一般的潋滟。】
【。丹蔻素指细捻了袖口一方蜀锦上绣的纹祥，鸦睫闪烁唇畔旖旎着熠熠光彩，挥手便差使着苏绮将账单拿与我看。本就是临近二月的天，北方的冬日倒比南方的冬日更为寒冷，一旁的侍婢将炭火生的更旺。管家手中拿捏着账单，与俪珍福晋一眼深意，也全落于我眼中，见着身前的苏绮踌躇不定，柔荑轻抚着眉心一点，樱色小口娆着妖冶之色，挑起了狭长的凤眸，似有似无的笑意更衬得丽人的傲气，轻敛了娥眉吴侬软语从嘴角曼出。】
：怎的，莫不是主子的话你也不放在心上了？
【。放下手中喷薄而出的彩釉茶盏，柔荑顺着抚摸着茶盏周围的纹络，绕着手中的一方锦帕，兀自掩着唇角边上牵扯出来的斐然笑意。一语既出，苏绮也怕是回了苑中领罚，便唯唯诺诺的上前与俪珍福晋行了一礼后，将管家手中的账单拿予我看。施施然抬手接过苏绮从管家那拿来的账单，猩红的蔻丹指着清单里府内管家在外置办的物什，眼瞧了几样首饰，旁的不说，这名字也取的别致，也不像是平日里府上所见的首饰，便新生喜爱，金线在袖口密密匝匝勾勒出的纹络倒真是刺眼，雅青羽睫扑闪留下一片光影重叠，启了蜜色妃唇呢喃道。】
：喏，赤金镂花流苏，红玉手镯，这两样倒是极好的。

一声主子入耳，叫我微微蹙了眉头。这府里头若论主子的，只怕只有傅晁一人，再来便该是嫡福晋，只是傅晁未曾娶嫡妻，若论分位也该是我长于她们之上。瞧她那模样仍是不愿理她，傅晁的侍妾并着各位福晋同我亲切的也就阿济娜一人，旁的我未曾亲近过，也就不去多看。
伸手正欲将管家手中的清单接过来，到不想她的丫头竟上前来拿了过去，我的手落了空，一时管家的脸变了颜色。兀的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那个丫头，一脸似怒非怒的模样。我倒要瞧瞧这侍妾今儿又要做一出什么戏来。
不半会儿她便到处两件首饰的名字，红玉手镯同赤金镂花流苏。这两件首饰在那单子上是个起眼的物件，名儿听着也别致，方才管家已经与我说过，言下之意便是我若喜欢就送我那儿去了。这东西我还未表态要不要，到不想便有人欲从我手上抢了去。斜眼瞥了一眼，对着那管家笑道
“就将方才鹤尔苏氏说的那两样物什送我那儿去吧，正巧，我也欲置办几件首饰，既然这儿有好的，我也懒得再出去一趟。”

【。十指蔻丹拿捏着府中临近年关置办的物什的清单，打眼望去也不过这赤金镂花流苏，红玉手镯极为得我喜爱，其余的金簪步摇亦不过是寻常浮华之物，更无其他了。嘴角呢喃着赤金镂花流苏与红玉手镯，言下之意无非是让管家将这两件首饰送到我的垂灯逐潮。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方规矩也拿捏的住一二，府中下人大多奴颜婢膝，任好为之，踩低捧高却也早已习以为常。管家随了爷多年，倒也是个明白人，其中道理不是不知。】
【。虽为庶女，在深闺中阿玛也不曾因此怠慢了我，凡是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若为我得，我必得之；若不为我得，我必摧之。一切像是理所当然，而这首饰我亦势在必得。而不巧俪珍福晋的一席话语打破了周围静谧的气氛。这俪珍福晋虽说话语有几分分量，可我却偏偏不会让她尽如人意。听罢俪珍福晋一席话语，不怒反笑，蜜色的妃唇边扬起明媚而张扬的笑意，一如往常一般的乖张肆意扼住一旁为俪珍福晋打理首饰的婢女的手腕，顾盼之间依稀如昨日光华熠熠生辉，声如泠然婉转之音从喉间慢慢倾泻出来。】
：且罢。这首饰本就是我先打眼瞧上的，俪珍福晋也真喜欢夺人所爱呐。
【。言语无肆意之至，却也直重俪珍福晋心底最柔软之处。我的一番话语下来也说得中规中矩，让人寻不到半分不是，不过郡王府中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各怀鬼胎，若想叫这果郡王府“后院起火”之事传出去也极为容易。下人们自然不会道我鹤尔苏氏如何，只会说道着俪珍福晋为难新入府的侍妾。一旁伺候的下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垂首立在一旁伺候，我嗤声一笑打破了周围诡谲的气氛。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他人说察觉的冷厉，面色仍旧不改，羽睫轻扑镶嵌在眼睑上，便有万种风情，媚眼如丝，眼眸迷离光彩重叠吐气如兰不疾不徐道。】
：倒也是，俪珍福晋毕竟入府伴爷多年，怎翻说来晏妆大底还是该是叫俪珍福晋一声姐姐，可是…俪珍福晋夺晏妆心之所好，如此为难晏妆，倒也叫晏妆望而却步了。

她一句喜欢的人所爱入耳，轻轻一笑。夺人所爱....入了府来这四个字不知在我心中转悠了多少遍，原先心伤，怀疑，如今早已习惯，平淡。她不过一个新入府的侍妾，也不知是哪家的，入了郡王府所仗着的也不过是傅晁的几分宠爱罢了，单单这样便已经嚣张成这般了。
偏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意。便是愤怒我也不能表现出来，何况淡定这样的话又怎么能使我愤怒。眼前这个女人，年轻，漂亮，得傅晁喜欢便不知天高地厚，入了府来恃宠而骄，毫无规矩。如此一来我倒想问问傅晁，究竟宠她何处。看了眼屋内正中间的那把红椅，打着妙书递上来的皓腕，几步走过去不急不慢的坐下，双手叠在膝上，笑道
“我早于你来，你又怎知这首饰不是我先看上的，夺人所爱的究竟是你还是我，只怕不是你说了算的。”
悠悠地回了她一句，清了清嗓子，妙书便替我沏了茶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抿了抿嘴，用用手帕擦去了嘴角的水渍。心里暗忖几分，才道
“不过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觉得是我在以身份压着你？"
掩嘴轻笑了两声儿，有忽地正了颜色
“既然你都说我是以身份压着你了，那你还争什么了呢。你若真是望而却步，倒还罢了。”

：请恕晏妆糊涂。可也不知晏妆与俪珍福晋谁先说道出那两件首饰的？
【。入府不久便得了爷的恩宠，讨两件像样的首饰，也理所当然并无不妥之处，可这俪珍福晋却偏偏处处与我为难，倒也叫我不由的心生愤懑之意。轻风吹拂吹动了压在红木桌上置办物什的素笺的一角，素色的轻纱幔帐随着微风而摆动，扼住妙书的皓腕良久后才松手。面色却不露一丝不满，腥红的蔻丹藏于一方袖口中紧紧握成拳头，捏得关节骨泛白才肯松手。绛了半点朱唇，带着三分般邪魅的楚楚笑靥复又添言，柔声曼语道。】
：俪珍福晋可真会打趣晏妆呢。晏妆没俪珍福晋来这西厢早，可也是先俪珍福晋道出那两件首饰的，不是么？
【。诡谲，对峙。一旁的伺候的下人更是战战兢兢，一时之间西厢内缄默无声。羽睫轻颤抬眸望去也见俪珍福晋顺势旋身坐下，接过左右伺候的婢女呈上细纹金瓷质地的茶盏细细品茗，丝毫也不将我的狂妄傲慢所放在心上。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狡黠，蔻丹在杏花鸾纹织锦的旗袍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也不假思索了一番，便不想与他虚与蛇尾，如此纠缠下去。心如明镜，自是知眼下没了半分退路，也不再去计较旁的。轻挑了柳叶眉继而露出一副媚然之态，兀自掩着唇角边上牵扯出来的斐然笑意，与俪珍福晋更是步步紧逼。】
：晏妆可不曾这番想过。不过承俪珍福晋所道之言，也真真是又为难到了晏妆，俪珍福晋您可叫晏妆难过呢。
【。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言语不含半分温度，尽是咄咄逼人，一个又字，似是提醒着俪珍福晋。且先不说方才俪珍福晋是如何为难我这妾的；这方她又是一语道破我之前所想，叫旁人看了怎么的也会说道她的不是。此番下来，更是不为自己亦不为俪珍福晋留下半分的退路。我与俪珍福晋二人，各执了一方心思令人难以琢磨，我于心下一番计较衡量，俪珍福晋无再多恩宠于一身，我断然不会忌惮她。爷宠爱于我，定不会让我受了她的半分委屈。似是有心又似是无心摆弄着襦裙上系着的环佩璎珞，绕着手绢擦拭着环佩，娇娆了笑靥道。】
：俪珍福晋执意要那两件首饰，晏妆定会予了福晋。只是那流言蜚语传了出去，怕是对福晋无益。
【。字字珠玑，句句点石。为她道出事情轻重缓急，她也该是明白这流言蜚语也足矣让人望而生畏，而我对这两样首饰也自是势在必得。倏尔，将柔荑重新放在袖口中，蔻丹触碰叩击着暖炉发出靡靡之音。眼底的犀利藏匿其中，须臾才吃吃弯唇。】
：福晋可得好好思索。介时事发，福晋可别怨念晏妆没告诉福晋你。

“你既没有我来得早，又怎么知道我在你之前未曾定下过这两件首饰呢？”
偏首看着她轻轻一笑。如今对着她这般不依不饶，这究竟是脱离了我的本性，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我的本性。不管如何，今日她这般恃宠而骄的模样便是犯了我的霉头，索性今儿也有心情。
“你如此替我着想当真叫我感动得很，只是你不是我有怎么会知道我困不困扰。自入府以来听的话多了也就不再以了，自然也不需你为我担心。“
句句所言都是那般漂亮，那般体贴。只是这其中意思是何意只怕在场的人都是明白的。我也不愿同她再周旋下去。叫妙书将那两样首饰取了过来置于身边，也不看他转头对着管家曼道
“今年首饰我便要这两样了，旁的东西按照往年的规矩来便是了。若是爷问起了，你就说我拿去便是，其他的你看着回禀吧。”
言罢起身，将那两个首饰盒子让妙书抱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神色之间也不过是笑她，说到底，这个东西若是我要，自然是我的。

【。镂空的雕花玻璃隐约间透过一阵风，吹散了那冒着轻烟袅袅的香炉，倩身扶着苏绮的柔荑坐在一侧的红木椅上的，拾起彩釉喷薄而出的茶盏，大红袍茶里形成的氤氲勾勒出袅袅轻烟。王府中那些风起云涌般的波光诡谲自是无可避免，或为上位或为谋宠，刀光剑影更是在无形之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争斗更是方生方死，至死不休。与她旁敲侧击含沙射影的说道了一番，蜜色妃唇扬起明媚肆意的笑靥，一双含水翦瞳若狐，十指丹蔻轻捻着袖口上繁复的纹络。】
：哼。
【。鼻尖冷冷的发了出声响。紧蹙着柳叶眉，抚弄着袖口上金针银线刺绣的密密仄仄的纹络也丝毫不急。复尔舒了黛眉，勾了妖娆妩媚的容颜，缱绻着一脸的玩味，指腹敲击着红木桌。抿着呷了小口的大红袍茶，丹凤眼微阖，含了半分的庸懒与摄人心魂的娇媚。默然不语，半晌才又回首笑言，微启朱唇声若泠然瓷音喏喏。】
：既然俪珍福晋执意要那首饰，晏妆便予给你。回头晏妆再找爷讨几件像样的首饰也就是了。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若是想从我手中夺走东西，也要问问我鹤尔苏愿意施舍与你否？我鹤尔苏没有得到，旁人也休要得到！如今你颜盏氏这般欺我，我鹤尔苏又岂会轻易妥协？话虽如此圆滑，看似不得罪俪珍福晋却也是将事情道破了一二，俪珍福晋对我即使有百般不喜，怎么也会顾忌到爷的心思。侧眸见俪珍福晋使唤妙书将首饰装于妆奁中收捡起来，我朝苏绮递了个眼色，苏绮心领神会朝妙书一旁走去。】
：苏绮还不快去帮妙书分担些？
—— 啪……啪……
【。窗外寒雪蹁跹凝落，也都被化为齑粉般的杳然，更听不真切落花飞动的声响，倒将这园子一隅的西厢衬的愈发静谧。苏绮将赤金镂花流苏和红玉手镯摔碎在地上，两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静谧。俪珍福晋身旁伺候的婆子也赶紧将摔碎了的首饰呈在俪珍福晋面前。入了这府邸，人情世故总能深察一二，压了压皓腕扣了案几，漫不经心的扶着红木椅的把手娇娇盈盈缓缓起身，这方才佯装一番紧张模样，将该做足的面子都给做足。旋即低声斥责着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的妙书与苏绮二人。】
：妙书，苏绮你二人怎么这番不小心？摔碎了俪珍福晋如此名贵的首饰，可知错？

那丫头上前来接妙书手里的盒子，侧目望去瞧得清清楚楚那两个盒子落地，两样首饰摔出来，镯子碎了，发簪也坏了。怒极反笑，瞧着鹤尔苏氏
“妹妹教养出来的好丫鬟。这样的手脚也不知怎么留在府里伺候的。”
婆子已将那两样摔碎的首饰捡起来呈到面前来，地上还有些碎玉渣子。蹲下身去沾了满手的碎片，随手撒在了那奴才的脸上。这珍贵的玩意儿就被眼前这不知好歹的人给毁了，想着愈发气了，这般的嚣张，当真不知道规矩了。忍住了怒气，又转头看向那始作俑者，挑眉曼道
“不过是两样首饰罢了，妹妹也不必大惊小怪，说什么怪不怪的，真要罚，也该罚那个有意的。妙书，带着丫头下去包扎，弄好了就打发到柴房去，这样的手脚怎么伺候主子。管家，改日再挑个称手的给侍妾吧，这几日，便先劳烦着侍妾自个儿动手吧。“
言毕，转身离去，不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