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归
CP/米英ONLY.
文/二萧
part 0
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大地染上一层惨白。我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些精灵飞舞着，不由得忆起了过去。
记得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呢——“雪花是坠落的群星的碎片。”而我，正走在去访问曾道出这句话的人路上。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格调却一成不变。我感到有些无聊，而极低的温度更是加剧了我的焦躁。
“好冷啊……”我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棕色格子围巾里。那其中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见他们啊。
火车终是进站了。
我取了行李，赶往目的地。本是想打出租车了，但无论我怎么挥手，司机似乎都看不到我，于是只好作罢了……
几经辗转，我来到了他们的所在地。
我轻抚开青灰色的石头上停落着的冰冷的积雪。
“阿尔，柯克兰先生，我来看你们了。”我呵了口气，看着乳白的水滴与雪优美地共舞着，然后彻底地消散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雪还在下着。

part 2
我的一生与柯克兰先生的交集甚少，对他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抚养弟弟长大的人，仅此而已了。
他在这样形容那个人时，似乎完全忽略了他不是人类的事实。
唯有提起那个人的事情时，他的眼中才会出现那异样的流光溢彩。他兴奋的神情，滔滔不绝的话语，全部令我难以忘怀。
那毕竟是将他一手带大的人啊，想必其对于他的重要性与我的养父母对于我不相上下吧，因而他的心情我多少能够理解。
可我无法想象，那个眼神凶恶的恶鬼，竟然会有他所说那般温柔与笨拙可爱的一面。
我想，那或许是只有阿尔曾见识过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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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实在太晚，小阿尔趴在亚瑟的背上睡着了。亚瑟从来没这样背过小孩子，只好笨拙地扶着他，只怕他掉下来。他尽量把脚步放缓，只为了不吵醒熟睡的孩子。
回到他小小的家，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将孩子轻放在床铺上，然后蹲在床边戳着他柔软的脸。
“喂，小鬼，你说我叫你什么好呢？”见小孩子没有回应，他便继续自言自语道，“唔……阿、阿尔？阿尔……弗雷德？嘛就这么叫好了。阿尔，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于是他竟有些单纯地笑了起来，突然，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蠢。即便没人看到，他还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我还是去做饭吧。这孩子起来了要是被饿着了就不好了……”
天地良心，第二天早上小阿尔用光速吃完了那堆黑色的马赛克真的只是因为他差不多有一两周没吃东西了。
他从来没后悔过遇到亚瑟，这是事实；但他却为了第一次吃亚瑟做的饭表现出的样子太开心这件事，后悔了很久，这更是事实。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不接受亚瑟的饭自己的人生会不会不是那么的悲惨……
然而没有如果。
那之后阿尔倒也毫不客气地住在了亚瑟家里。即便这个孩子有些聒噪与无知，亚瑟依旧感谢这份来自上帝的礼物。他已经一个人度过了太长的岁月。约莫是多久呢？几百年？几千年？他杀过的人又有多少？结下了多少仇敌？早已记不清了。
只记得曾经有段时期，他曾经很辉煌、很辉煌，当初似乎是所有的同族，哪怕是贵族，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纯血统也要让他个三分。
然而再怎样的辉煌也有没落的一天，如今，他只是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吸血鬼之一。在饥渴的夜里，寻找街上的路人，然后，吸食他们的血液以保证自己生命的延续。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是每一天重复同样的日常，同样的杀戮，同样的孤独。
然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打破了他一切的冷漠。虽然知道人类与吸血鬼必定无法相容，但他仍旧欣喜这场相遇，因而也无比珍视这个上帝派来的天使。即便他从不说出口，但他极少的几个友人都看得出他对这个孩子的宠爱有加。
“哇！哥哥——这是你给我做的吗！？这不是超——厉害的吗！！完全是亲手制作的啊！而且每一个的表情都不一样！！”阿尔兴奋地捧着几个玩具士兵，眼里都是遮不住的喜悦。
“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想要的话，我可是什么都能给你做出来哦！”亚瑟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好啊好啊！那我想要个Hero！能够保护世界的那种！！(☆_☆)”
“……”亚瑟表示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这个中二的小鬼。为什么会从士兵联想到Hero啊！说起来Hero是个什么东西啊！！“Baka做不到的啊那种东西……”
“诶……？不能保护世界吗？QuQ”孩童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黯淡，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那能保护亚瑟也行！(☆_☆)”
“所以说不可能的啦那种东西……而且别看我这样还是很强的！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的保护。”
“……怎么这样……QnQ”
“啊啊小鬼别哭啊！……时、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了……”
“真的吗！好啊好啊！！那给我讲个Hero的故事吧！！(☆_☆)”
“……所以说为什么还是Hero啊Baka！！”
——我曾经妄图保护这个世界，后来我放弃了。
——因为，只要能保护你，不就够了吗？
——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
——……可是抱歉，最后的最后，我似乎……没能实现这个梦想。
雪还在下着。

Part 4
事实上，我与阿尔很早、很早以前便分离了。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不小心走散了。
那之后多少年？……大约有十年了吧，我们未曾相见过一面。
对于这件事，我至今都很愧疚。若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够称职，他便不会一个人在夜深的雪地中独自徘徊，也不会遭遇日后那么多、那么多的苦难与折磨。
但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
有一次我走在街上，觉得有个金发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我本不相信事情会如此巧合，但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走上了前。
然而看到了他的脸的瞬间，我确信了我没有认错。
金色的发那么耀眼，天蓝的眸没有杂质，脸上挂着开朗但有些……蠢的笑脸，以及那不安分地向上翘着的头发。虽然他那副眼镜有一瞬阻碍了我的判断，但我坚信，就是他。
“那个……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哥哥……”
“你是谁&*（#￥￥……￥&*？”他一边这么问着一边就开始嚼蓝蓝路，完全没有重视我的意思。我只好重复了一遍。
“我是你哥哥啦！”
“谁？&*（#￥%……%？”……我有点怀疑他是故意忽视我的了，虽然经常有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但我这次真的已经用了最大的音量了。……但我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你哥哥！！！你小的时候！不小心和你走散了的……”
“抱歉&*（￥￥#@@￥%！”他嚼着嚼着，然后猛得咽了一口，“Hero我的哥哥叫做亚瑟•柯克兰！很好听的名字吧！&*（￥@￥%￥”接着他又一边开始吸可乐，一边离开了我的视线。
——亚瑟•柯克兰？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悄悄跟着他，看他走进了一间屋。
然而在看到房屋主人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
——没错，就是他！我想起来了！亚瑟•柯克兰！那是我的养父曾经提起过的，曾在他小时候杀害了他的父亲的万恶的吸血鬼——亚瑟•柯克兰！和养父的形容一模一样！
我有些畏惧吸血鬼这个种族，便悄悄记下了地址，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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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亚瑟家的门第一次被马修敲开了。
“柯克兰先生，我是来带我的弟弟回家的。”
来人一字一顿地说。
“你在说什么？阿尔弗雷德是我的弟弟。”
吸血鬼毫不退让。
“柯克兰先生，我不得不警告您，您是我养父的杀父仇人，而我的养父母均为吸血鬼猎人，也就是说我们有能力也有理由杀了您。我们随时都可以这么做。我的弟弟——用您给他的名字——阿尔弗雷德，他本是我的家人，是人类的孩子，请您让他回到人类的世界中来！若非如此，我们就只好将您处决了！”
马修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但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那大概是他终其一生最为坚定的神态了吧。
“这不可……”
“亚瑟。”正当亚瑟准备反驳，一个清冷的声音想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我无法呆在这里了。”
“什……！”亚瑟的难以置信写在脸上，清晰可见，令人心痛。
那神情令马修都感到难过，然而阿尔弗雷德却没有一丝迟疑。
“我是说，我想我无法继续呆在这里了。”镜片反着光，嘴角却没有一丝弧度。这样的表情让亚瑟无法相信竟是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脸上。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说好要一直好好的、和我在一起好好的吗？这是你许下的诺言，为什么，却中途退出了赌局呢？
“毕竟吸血鬼是异族不是吗？而你又吸了我那么多的血液，这笔账我不让你还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挽留我呢？”这么说着，他竟笑了起来，只是，其中的意味再不是幼时的天真单纯了，“我是人类。接下来，我必须作为人类，自•由•地活下去。”
马修诧异地盯着阿尔弗雷德。他与前几日在大街上偶遇的人，判若两人。
难不成……阿尔……你是为了不让柯克兰先生被我的养父母……
——对不起，亚瑟。
——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错，让你身陷困境之中。
——我是你的Hero啊……我怎么能，让你因为我的错而死去……
——对不起，亚瑟。恐怕……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他听见有个声音在他心中回荡——“没关系，既然回不去，就不用回头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声音有点像他身后的人。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更加用力地攥起了拳，接着，装作毫不留恋的样子，跟着马修离开了。
因而，他错过了亚瑟精致的眸中的黯然无光，以及嘴角弧度里透出的说不出的苦涩。
那大概是名为绝望的感情吧。
——为什么……要离开我……
那次的离去后，他们便再未相见。
阿尔弗雷德所带走的，只有一条围巾。
亚瑟亲手织的，一条棕色格子围巾。
雪还在下着。

Part 6
阿尔虽然力气很大，但其实他身体并不好。刚回到家中的那几年还并没有人察觉，但很快，我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时常的发烧感冒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即便他非要硬撑着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我们发现。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柯克兰先生。
尽管他拼命掩瞒，但我还是多多少少能从阿尔偶尔提起的童年回忆中推测到，柯克兰先生应该吸过他的血，而且，不止一次。
他坚持装出很有活力的样子，特别是在冬天。每个飘雪的日子，无论病得多么严重，他都要坚持去看雪。
曾有一次，他又非要坚持在深冬出门，我们谁也拦不住。他在外面，孩童般天真地笑着，我大声喊着快回来，他却置之不理。
等他终于敲了门进了屋的那一瞬间，便昏倒在了地上。
我把他搬进了房间，在一旁照顾病榻上的他，却听见他这么嘟哝着。
“我才不要回去……亚瑟，你在对吧……我知道你在的……这样大雪的日子，你一定都在的……呐，来接我回去吧……我已经成为了Hero了哦，可以保护亚瑟了……所以……所以……”
他这么说着，眼角竟挂上了泪。
我是早知道柯克兰先生的死讯的。当父母对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只是尽可能平复自己声音中的颤抖，然后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请不要告诉阿尔。
看着这样的他，我深知不可能说出口。
我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抚平他的眉头，然后给他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20多年都没有改变。
他渐渐变得成熟，不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但每每雪日，他还是喜欢看雪。即便只能爬在窗沿，看那些精灵们不知疲倦的舞蹈，他也精致勃勃。20年来的雪，他场场不落。
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转，虽然小病一直不断，但也很少再生需要去医院的病了。
然而那一次一切发生的真的很突然。我与养父母出门买菜，他就在家里自顾自地玩着PSP。等我们回来，他就已经倒在了沙发上，昏迷不醒。PSP落在地上，电池已经被摔了出去。他的眼镜也掉落了，被磕得破碎不堪。
——就像他自离开亚瑟起便破碎不堪的灵魂。
我急急忙忙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的病名我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很严重的血液疾病，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急需手术。
我看着病床上的他，虚弱的他，竟无法接受这个人就是我的弟弟，就是我那个狂妄而目中无人的弟弟。
他看见我，然后笑了。惨白的笑，苍白的笑。
“如果我真的出不来了……麻烦帮我转告亚瑟……我已经成为了Hero了哟……！还有……我……爱他……”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感到眼眶里的液体像疯了一样向下砸。眼泪这种东西几乎要把人灼伤，我的视网膜一片模糊，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会下意识抓住他的双手，口齿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会的……我会的……”
我终究没告诉他，柯克兰先生在20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然后，他被推入手术室。
空中开始飘雪。
我们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那时的煎熬与苦痛我至今无法忘怀，然而折磨我最深的，是他离开前对我说的最后的话语。
我第一次觉得我不应该强行将他带走，哪怕柯克兰先生是可怖的吸血鬼，哪怕他是异类，是不被人们接受的存在，哪怕他是我的养父母的杀父仇人，他也是……
——他也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唯一爱着的人。
雪还在下着。

Part 7
托柯克兰现身生前的友人——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的福，我得知了柯克兰先生最终被安葬的地方。通过一些协调，我最终得以将阿尔的坟安排在柯克兰先生旁边。
此刻，我在阿尔与柯克兰先生的坟场。
两座石碑静静地伫立着，一言不发。
我莫名就想到，如果现在他们还都活着的话，那么，一定无比的幸福吧。
柯克兰先生大概会注视着那个曾经比他矮小那么多的孩子，一点点长大、长大，然后变得强壮，变得自信，变得成熟，变成他世界里唯一的Hero，然后……然后再一点点变老、变老，渐渐地走不动路，也弯不下腰，他会平静地迎来他的终老，旁边，有柯克兰先生静谧的笑。
——好奇怪啊……明明没有见过柯克兰先生……为什么……会不禁这么觉得呢？
泪水模糊了镜片。
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我连忙擦了擦泪。
会是谁呢？
只见有个人向这边走来。微卷的金发，天蓝的眸，一件风衣明明朴实无华在他身上却有着别样的风韵。
我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他走过来，在柯克兰先生的坟处递上一支玫瑰。
我看了看他，接着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套在阿尔的石碑上。
“柯克兰先生，阿尔让我转告你，他爱你。”
“小阿尔，小亚瑟让哥哥我转告你，他一直爱着你哦~”
我们相视无言，接着一同笑了起来。
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大雪啊，终是停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