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
文*半影
她快步从补习室出来,低头与周围的人擦肩而过,眼神不与他人交汇,但看上去像是有着坚定的方向与目的。的确啊,暑期的补习班都快结束了,这条通往公交车站的路对她而言已经很熟悉了。
五点半的下午,夏天,室外温度发和光度仍未褪去,伏在空气中的热浪将人背后的衣衫打湿,黏在皮肤上化不开。补习室周围的店子很会做学生的生意:开着凉爽空调的甜品店每天都有一堆女生光顾;提供免费WIFI的漫画店老板总有法子让男生买下点什么;装修可爱的文具店用一系列“美白瘦身滋养晒伤修复”功能的手工肥皂吸引女生眼球。每次下课后,大部分学生都要在几个店子里转上一圈才回家。但她每次都是攥紧了书包肩带,目不斜视地碎步离开。在第一天她看到这些店子之前,心里已经有别与他人的牵挂了。
大概走上将近七分钟,她就会到达公交车站,然后等待那一班公交车载她回家。她要等的那一班车沿途站点很多,总是来得比其他车晚,其实她不必如此急急忙忙赶过来。但是她知道,站台上总会有个男孩在那里,来得比她早,走得比她晚,她观察了几天,觉得男孩不像是在等车而是在等人。这个公交车站人不多,她的车又到得晚,最后只剩下他和她站在站台的两侧。她不想错过他,生怕哪一天来晚一点就见不着。
五点四十五,她的车会经过站台一次,但她不选择在这个时候搭乘,因为她知道五点五十五还会再来一次。她站在站台的末尾,确保他不会注意到她的偷看,车最终是停在他站的地方,她要若无其事地走向他,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转身上车,然后透过车窗假装漫不经心地扫最后一眼。公交车在回家的路上哐当哐当,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通红的脸颊,心里有说不出的奇妙滋味。
这就是她要的,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自己为此下课后拼命加快速度走,小店子看都不看一眼,无论如何都想早点到无论如何都想晚点走,然后就能安心地和他悄悄相处的,小甜蜜的时光。
那是刚入夏,第一天下课就在站台上到他,安静的站在那里,有时插着耳机,有时低头翻几页手中的书。她只是偷偷看他,没有搭过话,偶尔两人视线相对,她会很快移开,看向别的东西,而他也淡淡扫过,看上去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的心会波澜起伏。就这样悄悄的陪伴着他,像是宝贵的糖果要装在高高橱柜上的罐子里一样,她觉得这样就够了,保存的越久甜味就越浓。
转眼补习课已进入尾声,同学们个个兴奋不已,她却有些怅然,以后不再来上课了,这个公交车站也就不会再来了。这段时间里,她每次出门都收拾好自己,把短裙拉高只是为在他面前转身时能展现出她好看的腿,想把齐肩短发留长只是因为他多看了几眼路过的长发女生。她的心被这些小事塞得很充实,如今却要抽空它们了,因为这份产于夏天的情感终会是无果。
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她却比任何一天想让时间流走的速度再慢一些。到底是哪一点让她动了心,哪一点让她不禁侧目,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只是夏天带给她的独特邂逅,有别于之前的薄荷汽水,冰镇西瓜的邂逅。无声的相遇,最后她也要无声的离开了。
今天的公交在六点钟才来,可能因为路上比较堵吧,她想。像往常一样准备经过他面前,一向低着头的他突然抬起眼来,意外地感受到他的视线,令她脚步慌乱。她扭过头看见他脸上的浅笑,温柔得像夏天夜晚里的风,然而他的目光是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穿着白裙的长发女孩笑意满满地望着他。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到二十分钟的幻想在这现实的五分钟里都成了水汽,无声蒸发在空气里。原来,一切仅仅是差了五分钟。
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了,背上的汗被车内空调的冷风吹着,贴着皮肤又冷又黏并不舒服。她抓着漆红色的吊环,脑袋里嗡嗡得响,一颗汗珠从太阳穴滑下来。
等公交车发动驶过后,他目送着公交车渐渐远行,最后消失在视野里。但这一次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像是在回味一部电影的片尾,有些不舍它的结束。
“哥,我的舞蹈课今天结束了!以后你不用再来车站接我了,这外头太热了,每天对你来说很受折磨吧!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你干嘛每次这么早就在这里等我,第一次是听错时间,这么多次就是别有用心!”
他伸手拍了下妹妹的脑袋,“你老是迷路,只记得公交车站,可是一路上车站这么多,我怕错过。”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