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7月,一个六十岁的“青年”,如果不是从加拉加斯委内瑞拉首都报纸上得知一年前死于地震的阿尔贝蒂娜·萨拉赞(Albertine Sarrazin)的名字,这本书肯定是不会存在的。这颗璀璨、微笑和勇敢的黑色小钻石刚刚离开了人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连出版了三部书,其 中两部都是叙述她怎样越狱和狱中经历的,因而闻名于全世界。 一个人来自遥远的地方,叫昂利·沙里叶。他来自苦役犯监狱,更确 切地说是卡宴,法属圭亚那首府。他于1930年入狱,成了流刑犯。他虽然 不务正业,但确是因为莫须有的谋杀罪而被判处终身苦役——直到死亡。 昂利·沙里叶在犯罪团伙中叫做“蝴蝶”,1906年生于阿尔代什省的一个 教师家庭,是委内瑞拉籍的法国人。因为,这个国家喜爱他在犯罪记录上 的目光和叙述。并且,逃出苦役地狱进行的十三年越狱斗争,向他描绘了 比往昔更加美好的前景。 那是1967年7月,沙里叶来到加拉加斯的法国书店,买了一本《距骨 (L'Astragale)》。在书的版权页上写着:印数123000册。他读完后,随口 说道:“这书好是好,可是,如果一个姑娘因为骨折,躲躲藏藏的书卖了 123000册,那我三十年冒险的书可以卖它的四倍。” 按道理说,这是合乎逻辑的,不过也很危险。因为自从阿尔贝蒂娜成 功以后,出版商们的桌子上放着的几十部手稿都失去了出版的希望。因为 ,把最曲折的历险、不幸和不公正写出来并不一定就是一本好书。还应当 会写,即要让读者从内心对所写的事物能看到、感到和体验到。 沙里叶的运气居然不锆。他从来也没想写一行自己的奇遇:这是一个 善行动、爱生活、为人热情、豁达大度的人。他目光聪颖,南方口音,语 调热烈但有点生硬,他可以像任何讲故事的能手一样连续讲好几个小时。 奇迹出现了:没有任何外界联系,没有任何文学雄心。他给我的信中写道 :我将我的历险记寄给你,请你让一个职业作家去写吧。他向我们讲述得 就像“他向你讲的故事”,这一点可以看到、感受到、体验到。如果他正 讲到去厕所(在苦役场中,厕所的作用是多么的重要)时,你读完一页,要 被迫停下来,也会随手往后翻翻,大有欲罢不能之感。 读了《距骨》之后三天,他一口气写了头两章,用的是带螺线的学生 作业本。对于这一新的冒险(也许比其他冒险更为惊人),他听取了一两种 意见之后,于1968年初,又开始向下文进攻。两个月里,他写完了十三章 。 和阿尔贝蒂娜一样,九月份他也将手稿寄给我。三周以后,沙里叶来 到了巴黎。我和让·雅克·保维尔发表过阿尔贝蒂娜的处女作;沙里叶把他的书也委托我。写这本书时,作者还记忆犹新,打字员都是热心的助手,经常更换, 不一定是法国人,因而可以说,稿子还没人动过。我不过只是重新点了标 点,把有些太模糊的表达方式变换了一下,把在加拉加斯口头学到的三四 种语言中意义不明、表达不确当的地方加以修改。 关于它的真实性,我完全可以保证。沙里叶到巴黎来过两次,我们进 行了几天几夜的长谈。当然,三十年以后,某些细节可能模糊、记忆不确 切了。这些都无关宏旨。从根本上来说,只要参考一下德维兹(Deveze)教 授写的《卡宴(Cayenne)》(1965,Julliard),就会立刻发现,沙里叶对于 苦役场的风俗和可怖不仅毫无夸张,而是恰恰相反。 原则上,我们更换了所有苦役犯、看守和狱部司令的姓名,本书的目 的不在于攻击个人,而在于确定一些典型和一个人世。日期也一样,有的 准确,有的在那些年代中是示意性的——但是,这已足够了。因为,沙里 叶没想写一部史学著作,而是在讲故事。这是一个人的一首非凡的史诗, 一首对社会为反对渣滓所做的可以理解的自卫与一个文明国度不相称的镇压之间的惨无人道而进行反抗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