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那天晚上,天天捧着奶奶的灵位说了大半夜的话,睡前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从今往后,我只能靠自己了。”她抱起那只陪伴多年的墨绿色玩具龟阖上眼进入梦乡。
是夜,她第一次梦见日思夜想的白衣少年,留给她的仅是一个翩跹背影,长长的发束在脑后,她却觉得比冷淡的眸光更为凄厉。脚下是厚实的草地,漫天的蒲公英肆意飞舞,更远处是天空的湛蓝宁远。他始终在她面前奔跑,带起些微泥屑,她急急喊道:“等等我。”可是如何拼命,始终都有一步之遥。
不久,旧屋被列入重建范畴,村里为她另行安置了小套间,条件要好上许多倍。临行前她抚摸着墙上几道浅浅刻痕,最近的那条恰好是忍者学校毕业那天刻的,平移过来却并未如预期的恰过发顶。短短半月,她又长高了,而一路看着她长高的人已经不在了。
从旧屋出来才看见阿枫,她讪讪笑道:“你等半天了吧。”
阿枫摇摇头,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很温暖:“天天,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地生活。”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他最后的拥抱。
挥别阿枫,天天独自走在空旷的街上,阳光洒下越来越凉的色泽,肚子突然叫了一下。她兀自笑了笑,关乎过去的种种终究是过去了。
【六】
日子缓缓流淌,天天仍很好地隐藏着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有次任务要求他们上山采集某种药草以供医疗班急用。天气阴沉沉的,分散采集时暴雨倏然倾盆而下,连缓冲的时机都没给。天天狼狈地抱头跑向林中,正欲借着雨势受阻寻找荫蔽之所。对面却突然跑来一人不慎与她撞在一起。好在那人反应极快闪了闪身,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诶,宁次?”她吃痛地捂着牙齿看清来人,他却没有给她发愣的时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林中穿梭。天天毕竟处于被动,手腕被拽得生疼,途中脚还绊了一下差点扭伤。也就是这会儿宁次总算察觉到不妥放开了她。在他的全神贯注她的紧赶慢赶下两人总算觅着一个山洞。
雨声愈加喧嚣,狭仄的洞口望去像是落了条瀑布。天天总算松了口气,庆幸在雨势变大之前找到容身之所,旋即又忧心起药草送得不及时。
“这雨不会下很久,不用急着回去交差。”宁次语声平静,丝毫未受这突如其来暴雨的影响,言语间已开始整理湿漉漉的头发和泡涨了水的外套。碍于天天在场,手放在扣子上终究没解开。
天天烦躁地拧着身上的水,宁次则自若地走到里边找了片干燥的地方坐下。后来天天也放弃了把水搅干计划,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自然一直没有找个话题聊聊的觉悟。
天天隔一会儿瞅一眼:哎呦我的妈呀,怎么老半天不说话呢。空气中凝滞着一种名为尴尬的元素。最后,她忍无可忍地捅了捅他,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我们说点什么吧。”
也就是那时,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日向家的事,他说得语焉不详,天天却从中听出了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她很想说自己能理解他,终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对他来说,这短暂的谈话大抵也仅仅是用以排遣苦闷心情吧,压根不关乎对象是谁,天天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事实上,天天一直知道,现实事态的发展永远遵循特定规律,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雨果然在半小时内停了,阳光迅速钻出云层,将晦暗一点一点驱散,他们如常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