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还清楚的记得,认识他那一年,我六岁,他八岁。
那是春风拂柳,花絮纷飞的温暖三月。我在河边的大青石上用力捶着衣裳。临水而望。
忽然间一粒石块砸来,在平静的水面上盛开一朵灿烂的花。回头,便看见了村子里面的那些孩子,在岸边的柳树下,朝我恶毒的笑。
明玉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小小的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张开双臂如鹰展翅般的将我护在身后,以他并不怎么健壮的身体为我抵挡那飞来的石块。被石块砸中的他疼得呲牙咧嘴,听见他细碎的呻吟,却不见他转身逃离。
我蹲在河边躲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落在周围的石块溅起了无数的水花,被阳光一照,便折射出炫目的光华。平常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在此刻却如同拯救苍生的神袛,让我失了心魂。在那些孩子走后,我对他歉意的笑,看着神圣的他瞬间变回了邻家的少年模样,脸上忽地飞上了红霞。
羞怯地让他把脏掉的衣服脱下,就着河里的清水和身旁的皂角,一下又一下地洗着衣裳。
这是在当时我唯一能够表达歉意的方法。
我一边洗着衣裳,一边听着他说话。
他告诉我他姓明,叫明玉萧。是因为一首“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诗。虽然那时的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诗的意思,但是听着他用得意的表情吟出来的时候,依旧羡慕得紧。
“真好听。”我说着,语气中无限羡艳。“如果我的名字也这样好听就好了。”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低头,轻声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安生。我叫许安生。”
这个名字是我娘在世的时候取的,大概是为了让我能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只是……
想到早亡的父母,心中就升腾起了无限的悲伤。
在失去了父母之后,我还能安稳的过一生么?尤其是这双奇异的双眸。
“很美好的名字。”他说道,像村里的长辈那样将手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按压。 “这个名字,承载了你父母的无限爱意啊。”
“或许吧。”我低声应着,手里捶打衣裳的动作更用力了。
为了转移话题,他开始讲自己念书时候的事,甚至连被师傅打手心这样的事都说出来。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为他说的内容惊讶和疑惑,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尴尬的涨红了脸。他那还没变声的少年嗓音清脆的让我迷醉,女儿回头望着蹲在旁边玩水的他,心中无限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延续到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