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来得迟了一些。
血刃看着无数人忙满碌碌的布置会场,熟悉的和陌生的,他们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想法通常不是悲痛,无一例外的在找自己,想要赠以真挚的泪水和安慰。谁死了看似不再有所谓,死者的亲属出场率高于死者本身,他们只想看看血刃的反应,作为明日饭后的谈资。
血刃坐的有点麻木了,态度变成敷衍。他遥望两口棺材。
两口,受害者和凶手享受同样的礼遇,本身也够可笑了。
好像是在某次葬礼上,一向乖巧的烈焰突然跳到面前,顽劣的说出这样一个句子。
“一个人在死后,想要没有一个人为他哭,也真够难的。”
雪樱在龙城大概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不时有不成群的一两个人在棺材里放上白玫瑰后呜咽着走过来,见到血刃随即转为嚎啕的大哭,昔日的苦楚和友爱都同时发泄,让人难以招架。血刃只觉得自己在感情真挚且充沛的一群人里格格不入。比起看电影时毫无感觉,其他人又纷纷落泪时的尴尬强烈百倍。
他是跑不开的,只是诺诺的点头,
渐渐宾客的面孔不再真切,就像扑克牌里四种花色的国王,在面前虚晃而过,确实带着不同,外行人难以区分。
“你是知道的,我可是从小看这烈焰长大的,谁知道竟会有这种事。你也不要太伤心,本来这样脆弱的孩子稍不注意就会刺伤周围的人……”
这个老者是谁啊?
“雪樱!雪樱!”
那个悲痛的女孩又是谁?一声声呼唤着自己的朋友吗?他们的眼泪都是多么廉价啊,换不回什么,也带不走什么……
身边的人递了两支白玫瑰上来,低声指示血刃的下一步动作。血刃接过不辨真假的花卉,悚然间升起寒意,全身都僵直,梦似的越过许多模糊的脸,走上台阶。
雪樱的身上盖了白布,掩饰着焦黑的遗骨,一瞬间,血刃瞪着白布周围娇小的轮廓,以为会有什么从其下爬出,怔怔的呆了两分钟,确认是不会有什么出现,才放下手里的玫瑰。
烈焰确认是自杀溺水而死了,因为发现得早,遗容并没有大改。明明死了,又好像不甘,嘴微张着。
他说
“一个人在死后,想要没有一个人为他哭,也真够难的。”
拿着玫瑰的手一颤,花飘飘然落到逝者胸前。
然后所有人到座位上坐好,一个人高声朗诵什么,盖棺,抬了出去。
他应该跟去,看自己的爱人和亲弟弟落葬,然而有某种不属于世界的外力让他失去思维,于是隐在柱子后面,目光只在一点,右手神经质似的颤。
没有人寻找他,少了谁仪式还要继续。
终于是如他所愿的结束了,只留了黑与白的布景和放棺材的高台证明刚才这里确有一场葬礼。
血刃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瘫在地上,哭起来。像一匹受伤的狼,孤自在旷野上对着空旷与虚无哀嚎,哭了有一刻钟,无人劝阻,这才悻悻然走在空旷的走廊。
普通的走廊,今日却有些异样。即使是血刃也明白,太空了,自己今后也会被空旷与虚无包围。也许某一日会有什么救他离开,但是现在不会。空白的一无所有,他只是一个人。
他不想再哭,悲伤的余音经久不散。
血刃以为自己在替雪樱伤心,后来才发现不是。出现在眼前的是烈焰,在那里倚着墙,双臂垂在两侧,面色苍白,正是死时的某样。
“一个人在死后,想要没有一个人为他哭,也真够难的。”
好像,还在葬礼上。
“弟弟,难道你终于是被冤枉了,特地来告诉我的吗?”
没有回答。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血刃肩上。
烈焰消失了。
血刃着魔一样回转头。
只是他的朋友。
本以为又是俗套的安慰,不料朋友的话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血刃,在雪樱死的那天,有人看到奥雅的魔法导师和烈焰一起从杀戮陷阱出来。借此,我们或许能得知真相。”
烈焰又出现在墙角,脸上的表情像是经历了巨大的悲伤与欢喜,难以捉摸,忽而点了点头,消失在一阵风里。
除了墙脚的白玫瑰,一无所有。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