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side A
前一夜的纵酒狂欢令市原皇后今晨睡到十二点才起。同样是宿醉,池袋的孩子王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后遗症的,且很早就离开了公寓。
房间内一派昏暗。百叶窗被留了一条缝,只有靠窗边的几寸被照亮。室内冷空气开的很足却不通风,几缕热气被卷进来,与室内的烟味,挥发的酒精搅在一起,愈发沉浊了。
床单与被套一色青灰,胡乱的堆在床的一边。两只鞋正歪在床脚的地垫上。与床相对的是暗红色的双人沙发,乱七八糟的搭着几套皮带长裤。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胡闹,沙发边充当茶几的高脚凳都翻倒了,原本搁在上面的空酒瓶滚落在地,瓶口正在地毯上洇开一片酒渍。经过一夜,酒已挥发干净了,白色的绒毛还是保留了淡淡的黄色,一簇簇黏在一起。
烟灰缸是不知被谁飞掷出去了,半打烟头散在走道中央,烟灰撒了一片。那烟灰缸却是孤零零的靠在墙角,大概是被一脚踢开的。房间内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水声,烟灰缸所靠着的墙内嵌着一扇木门,声音就是从那门内传出来的。
水声停了。能听见阀门被砰的一声打上,还有浴缸外防滑垫受压发出的细小声音。
市原刚刚出浴,谈不上有什么妆容,挑染蓝色的长鬓角湿漉漉的搭在线条冷峻的下巴上。狭小的浴室里,手打开就能撑到两边的墙壁,镜子上爬满了水雾,只有水珠滚落的地方能照出影子来。她把手抬高,尽力舒展的身体上只有一件RoryBeca的塑身衣,白色的真丝哈伦裤沾了水后大面积的贴在腿上。
她对着镜子中自己在吊带背心遮掩之外肌肉匀称的身体缓慢的眨了眨眼,把手又放了下来。
市原赤脚踩在用过的大毛巾上,附身凑近了镜子,小心取下嘴唇上的安全别针。细微的痛感让她的眼睫上下扇动了一下。昨晚真是喝过了,记不得是被谁怂恿的居然去打了唇环,明明一向讨厌这种东西——市原把别针往地上一丢,手抚过下嘴唇上的血点。虽说没有红肿,但这个血点是消不了,心中不禁暗恼。
视线很自然的落在了指尖上,然后投回镜子上。市原窄而长的指甲打磨成圆形,由漆光杏色的指甲油打底,中间涂上深褐色。与白皙的手相搭,很有几分跳跃感。她只有食指与中指因为吸烟的缘故,颜色要深一些。市原的手很瘦,却也看的出力量。突发奇想,她伸手握拳,在太阳穴与腮边比划着,脸上配合的变化出一系列天真古怪的表情。市原的眼睛轮廓很深,学起G少女们从下向上瞪眼的娇嗔表情,不协调到了极点,她自己看着都没忍住,对着镜子笑起来。
她笑的生动,镜面则因为水汽渐渐冷凝而亮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将手掌贴在镜中自己的脸上。刘海还在滴水而被拨到额角,露出修剪的极淡极细的眉毛。她的黑而深的眼睛眼梢是上扬的,鼻梁细而挺,唇很薄。即使在昼夜颠倒的生活折腾之下,这张脸依然精彩的没有一点瑕疵。
市原最后选定了一支眼线笔,将资生堂的防晒霜当粉底抹过了,便不再对着镜子。就像慢镜头停了,她的动作突然流畅起来,大致吹干了头发,推开门从潮凉的浴室中走出去。在床边捡起夹趾拖鞋,她一面将手套进一件桃红色单袖衬衣里,一面走到窗台边,呼的一下把窗推到最大,日光与热气立刻扑了进来。敲门声适时响起,驻守公寓的G少年之一送来了转接的手机。
市原轻轻出了口气,抿了抿唇,踏着清脆的脚步声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G少年唯唯的声音渐渐远了。
浴室原本开着的门,也因惯性自己慢慢合上了,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