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路过一片荒原,有人向我招手,她说她准备告诉我一个故事。我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大概有些东西憋在心里憋了好久,都快发霉了。”
于是我走进了她的屋子,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微微颔首致谢。她走到了另一边坐下,支起了手臂托住了下巴,目光悠远我似乎找不到她眼神所停留的地方,我见着她笑,带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不过我算读懂了那其中的怀念。
“你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呢?他极富魅力,从外表到人格;他笑得春花灿烂,似乎全世界都会为之倾倒,只要出现都似乎是自带闪光灯效果的那种。而且啊他的身边也围聚着各型各色的人,那些人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耀眼。”我摇了摇头,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一直都过得循规蹈矩,虽然也曾见识过这样的人可从未深交过。我抿了一口清茶接上了话:“大概这样的人你很难找到他目光所聚焦的地方吧。”她听着我的话就突然的笑了出来,似乎我刚才讲了一个如何好玩的笑话,我见她止不住的笑,连眼角都挂上了盈盈的泪花。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于是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止住了笑冲我摆了摆手:“抱歉啊我只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了,以前我也说过这样的话呢,后来被人义正言辞地说服了。”我冷淡地嗤笑了一声,她瞥了我一眼,语气却骤然低沉了下去。
“为了保护目光所聚焦的人所以就宁愿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我怔愣了一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她恢复了原本的笑颜,她捧着杯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的花纹,微微低垂着目光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主题:“不过我觉得啊这样的人还不算可气,真正会让人感到气愤的恐怕是能站在这些人身边的人吧。我如此幸运可以成为那让人嫉妒的人。凉太给了我很好的保护,从没有让他那些疯狂的粉丝伤害过我,偶尔我也会在想那是不是就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当凉太拿着戒指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却不想醒了,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上帝会那么残忍用那种方式让我惊醒。”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又重新进入那样沉重的回忆中所以眉头微微紧锁,手指下意识地拉紧了自己的衣服,我放下了茶杯轻轻地问她需不需要暂停一下。她捂住了脸轻轻揉搓自己的面颊,细微的声音如同流沙般缓缓的漏进我的耳里。“抱歉,我去趟卫生间。说罢走向了楼梯下方的卫生间,我看着她将门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飘起了细碎的呜咽声,一点一点叩击着我的心扉。
她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头发上似乎挂上了些水珠,虽然很努力地想要掩盖刚刚才哭泣过的事实不过还是能够依稀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我走了过去,她有些疲倦地冲我笑着,背过了身倚在了楼梯的栏杆上,我顺势坐在了楼梯口,她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起了那场旧时的噩梦。“大概是我们订婚后的一个星期,他的经纪人小姐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凉太晕倒在片场了,现在已经送往医院。虽然确实着急但是并没有说特别的去在意,因为这种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凉太工作很忙也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低血糖犯了的话就很容易晕倒。我接到电话以后就赶到了医院,但是却没想到居然会从经纪人小姐口中得知那样的事实。”她声音微苦,似乎刚喝完胆汁,“凉太啊,只剩下三个月了呢。”她轻声的呢喃仿佛是一声叹息,我抬起了头侧目看着她,她似乎在笑,那是一种哭不出来的悲伤,是绝望。
摆在桌面上的电话就这样响了,她抱歉地笑笑就走过去,握住了话筒轻轻吐了一口浊气,然后才接起了电话。她面上带着从容而镇定的微笑,口吻淡然,就如同方才那个绝望的女人不是她。我有些出神地想着,却被她的一声怒斥给惊醒。“我不会允许的!那可是凉太最后的愿望!”最后她狠狠地将电话甩上,我走过去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她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咪立马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可以感知她全身的肌肉都似乎僵硬,看清是我以后她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不再是那副受惊的模样,她低声说着话:“以后请别再这样了。”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微勾唇角,两弯梨涡里也见不到用甜蜜酿出来的酒,“凉太很喜欢这样从背后突然抱过来,后来他不在了以后就开始害怕起有人在我背后做些小动作了。”
——我怕看见的人不是他,又会再一次陷入绝望中。
那是跌落汪洋大海中的人,就快要溺水身亡。
那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多少她只是把故事继续往下讲,“后来我来到了病房,凉太穿着医院放过来的病号服,手边还吊着盐水,微微合着眼在休息是极困倦的模样。我就坐在他的床沿边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我想用手,用眼,用脑,用心用我身体的每一种感觉去记住他,记住的他的脸,记住他的习惯,记住他的味道。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可是不行了啊,上帝收回了他的时间,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记得我坐在凳子上拉过他的手凑近嘴边亲吻,泪就滑进了手指交叠的缝隙间,而后凉太就睁开眼睛看着我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我挂在面颊上的泪。琥珀色的眼睛好漂亮,还闪着笑意盈盈的光芒呢,可是我笑不出来啊只是越哭越凶。他就从病床上坐起来将我拥入怀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和他身上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刺鼻的味道让我忍不住哭得更凶。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都给不了他,还要让他来安慰我。他轻轻碰着我的额头,让我不要再哭,我只觉得眼前都被泪水所覆盖,但还是固执地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止住了哭声,然后他就笑了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撒娇让我不要伤心。”她似乎是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可是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啊。”
“他应该是从经纪人小姐那里得知了自己的病情,所以并没有询问我此事。”她垂下了头,栗色的长发就这样随着头部微小的摆动而掠过她的脸颊,她将落到眼前的头发捏起夹到了耳后,可眼神却变得无比的柔软,连笑容都染上了几分欢欣。“他握住我的手,问我,三个月可不可以陪他干几件大事。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他,可是那个时候问他是什么事,他却也不说,只是神秘地笑着。那大概是凉太为我留下的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了。”她抬起头来略带歉疚地看着我,“抱歉,我想休息了明天再继续吧。那么你的房间在楼上,请随意,有许多的空房。”她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就往楼上走去,头发轻轻地在背后晃动着,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奇妙的声响。
我开始越来越好奇,这个故事的后续。